我站在通源捐房后院的一口老井边,手中捏着那枚天机镜碎片。
它残缺不全,却在我掌心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什么。
西直门的密会已经结束,李公公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宫里有人想查账,沈先生,你得早做打算。”
回到书房,我将与李公公见面的所有细节都记录在“预测账”的隐秘页码中。
这是我在现代养成的习惯——信息就是力量,尤其是那些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写完最后一行字时,窗外已泛起微光。
我合上账本,在封皮下压了一张纸条:
“宫中有人问津,宜早作绸缪。”
这不仅仅是一句提醒,更是一记敲打。
钱师爷迟早会翻账,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拿捏我的机会。
我得让他觉得,我已经把所有底牌摊开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钱师爷就踱进了账房。
“沈先生,昨日内廷传话,说是要追加一笔‘特供茶资’,您这边账目可齐全?”他笑眯眯地问道,目光却像鹰隼一般扫过账本。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翻开合规账册,指着一项新增条目:“是这里吧?内廷特供茶资,预支一万两,用于节前贡品筹备。”
钱师爷眼神一滞,旋即点头:“嗯……这个数有点大,最好尽快补足款项,别让那边生疑。”
我笑着应承下来:“正准备向几位商贾筹措,钱师爷若有推荐,我也好去接洽。”
他摆了摆手:“这事你自己办就好,我只是提醒一声。”
等他离开后,栓柱小声道:“先生,咱们哪来的‘特供茶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记住一句话:账不是用来查清的,是用来混淆的。只要让他们觉得这笔钱是内廷要的,就不会深究。”
栓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却多了几分敬佩。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赵七娘终于出现了,她带来了一份从漕运码头搞来的名单——一位御史即将赴任山西。
我眉头一挑,立刻派人联系王五姑。
不久后,她也传来消息:这位御史曾因私债被弹劾,至今仍未完全翻身。
最妙的是小德子带来的风声——户部有意借这次任命安插亲信。
三条线索交汇,就像拼图的最后一块,严丝合缝。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立刻召集人手,开始布置行动。
首先,我找来一名来自晋中的富商之子——此人虽无功名,却极擅交际,且家资雄厚。
“你想进幕府?”我看着他,语气平静。
“是,求沈先生指点。”他拱手道,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渴望。
我递给他一份卷宗:“这位御史姓周,刚到山西,欠债八千两。你若能替他还清,我保证你能成为其幕僚。”
他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笑了笑,“但你要记住,这不是施恩,而是投资。将来他在位一天,你就有一分回报。”
他咬牙点头:“我干。”
当晚,我又见了赵七娘和王五姑。
“你们继续盯着那位御史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赵七娘低声问:“沈先生真觉得他会顺利上位?”
我望着夜空,淡淡道:“他已经没有退路。朝廷需要一个听话的人,而他恰好愿意低头。”
那一晚,我坐在通源捐房的阁楼上,看着远处宫殿的轮廓。
灯火如星河,照不亮人心。
而我,已经开始布局。
三日后,朝中果然下旨,任命该御史为山西按察副使。
而那位富商之子,也悄然进入了他的幕府,负责文书往来。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进行。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封奏章背后,是谁的手在推动。
也没有人知道,真正掌控这场交易的,是我。
——沈青砚。我收起银票的时候,指尖还有些微微发颤。
八千两白银,整整八千两。
对于一个刚在京城立足、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的“账房先生”来说,这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富商之子跪在我面前时,眼里的震惊与敬畏几乎要溢出来——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年轻却如此准确预判朝局走向的人。
“沈先生……您怎么知道他会升?”他喃喃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其中三千两分了出去。
赵七娘接过银钱,嘴角微扬:“有这笔银子,我在北边也能布下暗线了。”她的眼中闪着光,那是一个情报贩子嗅到血腥味时才有的兴奋。
王五姑则直接多了:“我明天就去南市置个铺面,以后咱们的消息能更快传进捐房。”
小德子没说话,只小心翼翼地把一包碎银塞进了袖口。
他是宫里最低等的小太监,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接触到内廷风声的人。
我许诺他每月三两银子的情报费,对他而言,已是天价。
我看着他们,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踏实的感觉。
这些人,现在都成了我手中棋盘上的棋子。
而接下来,我要下的,是一盘更大的棋。
夜色沉沉,通源捐房偏厅的烛火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专注的脸。
我展开那幅亲手绘制的《朝局人脉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从户部到礼部、从宦官到外戚的关键人物。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可能被我利用的线索。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建立一套独立于正账之外的影账系统。”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它不是用来赚钱的,而是用来掌控人心、操控信息、影响决策的工具。”
赵七娘皱眉:“你这是想跟钱师爷对着干?”
我笑了笑:“我不是跟他对着干,我是要在他的账本上,藏一本自己的账本。”
王五姑轻声道:“也就是说,他以为自己控制了捐房,其实真正控制捐房的是我们。”
“聪明。”我点头,“但我们必须做到一点:绝对的信任。”
三人对视片刻,最终齐齐点头。
赵七娘第一个伸出手:“你指哪,我就往哪挖。”
王五姑紧跟着搭上手背:“我愿为你跑断腿。”
小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低声承诺:“宫里的风吹草动,一个字都不会漏。”
我望着这三双手,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热血。
“好。”我说,“从今天开始,‘影账联盟’正式成立。”
我们签下了那份用朱砂写成的“影账盟书”,就在墨迹未干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钱师爷那熟悉而阴冷的声音:
“沈账房,东院的账册……怎么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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