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钱师爷那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心头一紧,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他推门而入,手中攥着一张残缺的账页,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屋内众人。
“沈账房,东院账册不见了。”他嘴角噙着冷笑,“你说,这是谁的责任?”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赵七娘、王五姑和小德子皆神色紧张。
他们知道,若被查出账目有问题,自己恐怕难逃干系。
可他们更清楚,真正掌控局势的是我。
我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那份刚刚签下的“影账盟书”收入袖中,抬眼直视钱师爷:“师爷自己管的账,自然该由您来解释。”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屋内几人听得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推脱责任,而是在反击!
钱师爷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强硬。
但他毕竟是老狐狸,很快便稳住神色,冷笑道:“好一个推得干净!东院账册是昨日你最后经手的,如今却说与你无关?我看你是想把黑锅甩给我!”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里却在飞快盘算。
这笔账册失踪的事,我当然早有准备。
栓柱此刻已悄然靠近我身边,低声道:“大人,都安排好了。”
我点头,随即转身面向钱师爷,语气平稳:“既然师爷这么关心账册下落,不如我们先清点一下今日送来的审查清单?听说户部已经派人下来了,不日就到。”
钱师爷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我竟主动提及审查之事。
他原以为能借此事逼我退让,但现在反倒让我掌握了节奏。
就在这时,栓柱已悄无声息地将三张事先准备好的“漏洞账页”混进了审查官送来的检查清单中。
那些账页表面看起来完整无缺,实则处处留有明显的疏漏与逻辑破绽。
这些破绽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外行误判整套账目结构。
翌日,户部派来的审查官果然翻阅后眉头紧锁。
他在账页上画了几处标记,沉声道:“通源捐房账务混乱,漏洞频出,恐有欺瞒之嫌。”
钱师爷面色铁青,却强作镇定:“这不可能,我们账目一向清晰……”
话未说完,我便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启禀大人,此事或因账理交接不清所致。卑职愿协助调查,并请老秦头一同参与,以示公正。”
老秦头是我秘密延请的前户部账房先生,精通朝廷账务流程。
此刻他站出来,对着审查官拱手行礼,语气温和却字字珠玑:“此等账目错误,在户部也常见于初入账房的新吏所为。若真出自沈账房之手,倒是令人费解。”
审查官听罢,眼神越发怀疑地看着钱师爷。
最终,他决定上报户部,要求对通源账目进行彻底整顿,并指定由我负责此次整改工作。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沈账房,你的能力,我很期待。”
待审查官离去,钱师爷脸色愈发阴沉,却再无话可说。
他知道,这次的较量,他已经输了第一步。
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却没有丝毫松懈。
这一场局,不过是刚刚开始。
真正的戏,才要上演。
整顿令下达的当晚,我召集了赵七娘、王五姑和小德子。
我们围坐在偏厅角落的一张旧木桌前,桌上铺开的,是一本全新的账簿。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叫‘影账系统’。”我低声开口,”
赵七娘
而我也终于,迈出了真正的第一步。
我站在烛火摇曳的账房中,望着桌案上铺开的三色账册——红皮为明账,白皮为中间账,黑皮则是真正的暗账。
每一笔交易,都要在这三本账里留下痕迹,却又永远不能让它们彼此对得上。
这便是我谋划已久的“影账系统”。
眼下,趁着户部整顿的契机,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套系统全面启用。
“沈爷,阿六已经准备好三套假账。”栓柱低声禀报,眼神里透着几分兴奋。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对面那间厨房模样的小屋。
周大娘正在门口扫地,她看似一个普通的烧饭婆子,实则是我们情报加密的关键人物。
所有的账目副本,都会在她的厨房密室中经过特制药水处理,变成只有特定光线下才能看清的“隐字账”。
“把山西那笔知府捐官的账目先走一遍流程。”我沉声道,“这将是影账系统的首次试运行。”
阿六点头应下,迅速铺开纸张,笔锋如刀,片刻便伪造出一份看似无懈可击的账册。
而真正的交易记录,则被我亲手誊写进了黑皮账,再由赵七娘亲自送往周大娘手中。
这一夜,灯火未熄。
当最后一道暗账归档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我以为是风声,可下一秒,王五姑匆匆推门而入,神色凝重:“赵七娘刚传来消息,户部新任监察御史李慎之,已派心腹潜入京城各大捐房,重点调查账目流向!”
我心头一震,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李慎之?”我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瘦却锋利的面孔——此人原是江南士林出身,素以刚直不阿著称,曾弹劾过数位权臣,极受清流推崇。
如今他若盯上我们,麻烦不小。
“通知晋中那边,所有高调操作一律暂停。”我低声交代王五姑,“告诉我们的代理人,接下来三个月,只收钱,不动账。”
王五姑点头,立刻离去。
我缓缓走到窗前,望向外面幽深的夜色,心中却愈发清明。
这场棋局,才刚开始,有人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正当我准备继续整理手头的新一批暗账时,忽听窗外又是一阵微不可察的响动。
这次不是错觉。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动作迅捷,几乎不留痕迹。
但我知道,有人进来了。
我立即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栓柱熄灭烛火。
整个账房瞬间陷入黑暗。
我悄然退至账柜后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那人果然再次靠近,脚步轻盈无声,显然是高手。
我的心跳微微加快,手指紧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他知道些什么?是冲着哪一层账来的?
我屏息凝神,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不管是谁……
今晚,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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