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试炼当日,玄铁铸造的试炼钟在晨雾中撞响七下,沉闷的嗡鸣回荡山谷,惊得寒潭上的雾霭簌簌飘落,露出了水面幽深如墨的倒影。
叶凌霄站在潭边,望着那幽蓝如墨的潭水,水面上浮动的冰碴子折射着冷光,像撒了一地碎玉。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湿冷气息,夹杂着些许苔藓与泥土的腥气,令人鼻腔发酸。
“宗执法,我有个提议。”
清越的声音从观礼台传来,带着一丝温润笑意,却像是雪地上滚来的石子,硌得人心头一紧。
赵云澜不知何时已站起,月白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新配的玄玉牌——昨日执法堂虽查明他暗害叶凌霄的事,但因证据不足,只罚了他抄写门规百日。
此刻他眼尾微挑,指尖虚点叶凌霄:“内门试炼讲究个循序渐进,叶师弟天赋卓绝,不如第一个下水,给诸位师弟妹做个表率?”
观礼台刹时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蜂群低语,隐隐透出几分不安。
叶凌霄抬眼,正撞进赵云澜含笑的目光里。
那笑意像浮在冰面的薄雪,底下是刺骨的寒意——他想起玄医子昨日的话:“你这大师兄背后,怕不是有更厉害的角色。”话语仿佛还带着药香,在耳畔轻轻回响。
宗执法抚着长须沉吟片刻,点头道:“赵师兄说得在理。叶凌霄,你可愿意?”
“愿。”叶凌霄应得利落。
他解下外袍递给一旁的小弟子,掌心按在胸口的战魔纹上——自那日战台爆发后,这纹路便常发烫,此刻隔着中衣,热度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像在说“别怕”。
那温度,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温暖。
潭水漫过脚踝时,他打了个寒颤,冰冷如针扎般刺入毛孔。
再往下,寒意在腿上凝成冰壳;当水面没过胸口,最后一丝暖意被抽走,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在胸腔中回荡。
“一炷香,开始。”宗执法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模糊而遥远。
叶凌霄沉入水中,眼前只剩幽蓝的暗,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寒气顺着七窍往体内钻,经脉里的真气刚运转两圈便冻成冰渣,丹田处像压了块万斤玄铁,沉重至极。
他咬着牙试图运转《战魔诀》,可战魔纹只震了震,便被更浓烈的寒意压了下去——这寒潭的冷,比那日周弘的冰属性剑气更狠三分。
意识逐渐模糊时,他想起老宗主闭关前塞给他的那本《斩劫刀录》。
“刀魂有灵,需以心引之。”老宗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大劫将至,你要学会与体内的力量共生,而非对抗。”
“以我之火,焚尽寒霜!”
低沉的刀鸣裹着灼热的气浪撞进识海,仿佛火焰在灵魂深处燃烧。
叶凌霄猛地睁眼,潭水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心口的战魔纹正发出赤金光芒,纹路里流淌着岩浆般的热流,所过之处,冻结的经脉“噼啪”开裂,仿佛春雷唤醒大地。
丹田深处,斩劫刀的刀魂化作一道赤芒,与战魔纹的红芒纠缠着冲向四肢百骸。
“他动了!”观礼台上有人喊。
原本浮在水面的叶凌霄突然沉了下去,潭水剧烈翻涌,冰碴子被震得四散飞溅,落在观礼台的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玄医子握紧了腰间的药葫芦,目光死死锁着水面——他看见潭底升起一团红光,像要把整潭寒水煮沸,蒸腾的雾气中甚至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
赵云澜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他特意让人在寒潭里加了三斤玄冰髓,寻常筑基期弟子泡半柱香就得冻成冰雕,可叶凌霄都过了两柱香时间……
“不可能!”他低咒一声,袖中血符被捏得皱成一团。
“哗——”
一声清越的水响惊破僵局。
叶凌霄破水而出,发梢滴下的水珠子落在冰面上,竟腾起阵阵白雾,仿佛热水泼在雪地。
他周身缭绕着赤红气息,像裹了层流动的火焰,连潭边的冰碴子都在这气息里簌簌融化,空气中弥漫着炽热的金属气息。
观礼台炸开一片惊呼,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叹。
宗执法猛地站起,手中的青铜沙漏“当啷”落地——那炷香刚烧到最后半寸。
“这是……寒焰护体?”玄医子踉跄着扑到潭边,颤抖的手指悬在叶凌霄心口上方三寸处。
战魔纹的红与寒潭的蓝在他掌心交织成流转的光,“战魔纹吸收了寒潭的阴气,竟与斩劫刀的阳刚之力形成了阴阳循环……好,好!”
宗执法抚掌大笑:“叶凌霄,你通过试炼,特赐‘寒焰护体’称号!”
叶凌霄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扫过观礼台。
赵云澜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跟前,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师弟好手段,为兄佩服。”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叶凌霄甚至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把什么恶毒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师兄过奖。”叶凌霄垂眸时,瞅见赵云澜腰间的玄玉牌泛着异常的青芒——那是血魔宫特有的阴毒气息,气味如腐叶混着腥血,令人作呕,可惜一般修士无法察觉。
“三日后,实战对抗赛开始。”宗执法的声音再次响起,“内门名额有限,各位自求多福。”
赵云澜突然上前一步,朝宗执法抱拳道:“执法长老,在下想与叶师弟切磋一番,还请准许。”
他转头时,目光扫过叶凌霄胸口的战魔纹,像毒蛇盯上了猎物,“毕竟……同门之间,总该多亲近亲近。”
叶凌霄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心口的战魔纹突然发烫,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他摸了摸腰间的斩劫刀,刀鞘下的刀柄传来微不可查的震颤——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任何人背后捅刀的机会。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寒潭水面,带着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
叶凌霄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凌霄峰,老宗主闭关的石屋就在那云雾深处。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泛白——等查清所有真相,他定要带着斩劫刀的锋芒,劈开这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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