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次交锋

静。死一样的寂静。出租屋里，那股因为狂喜而躁动起来的空气，仿佛被李薇这条短信瞬间抽干、凝固，变得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

陈凡脸上那抹张扬的笑容，一寸寸地消散，那双还残留着兴奋光芒的眼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厚厚的寒霜所覆盖。

“陈凡，你在干什么？我刚从张伟那听说，你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滨海科技那只垃圾股里，你是疯了吗，发送短信的人竟然是李薇？

张伟，李薇。这两个曾经在他生命里占据着“兄弟”和“爱人”重要位置的名字，此刻却像两根淬了剧毒的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他刚刚重获新生的心脏里。一瞬间，陈凡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拼凑完整，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

昨天下午，张伟那通语气“关切”的电话，那些句不离“兄弟”的嘘寒问暖，根本不是出于真心的友情。那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是为了获取情报！他想知道自己被分手、被开除后究竟落魄到了何种境地。而当时的自己竟还心存一丝感动，甚至为怀疑兄弟而感到愧疚。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自我感动的瞬间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悲！

陈凡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当张伟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就会把从自己这里套取的“惨状”，当作一个滑稽的笑话添油加醋地讲给李薇和马超听。此刻的他们，或许正坐在某个高档餐厅里举着高脚杯轻抿红酒，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自己这个被踩进泥里，却还妄想靠“垃圾股”翻身的傻子。

“呵……”陈凡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冷笑。这笑声中，没有了半分之前的狂喜，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嘲弄，既是对他们虚伪嘴脸的嘲讽，更是对过去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的讽刺。

愤怒吗？当然愤怒！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的痛，深入骨髓让人窒息。但与这汹涌的愤怒相比，一种更为陌生的情绪，正悄然占据他的内心。冷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冷静。如果说，来自未来的信息是一把能够劈开命运枷锁的利斧，那么此刻张伟和李薇的背叛，就是为这把利斧淬上了最锋利的寒冰让他彻底斩断了过去，斩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有愤怒地打电话过去质问，也没有冲动地回复短信去炫耀自己早已知晓的真相。因为他明白，那样做，除了能获得一时的口舌之快，毫无意义，不过是弱者的无力咆哮。而他，陈凡，已经不想再当那个任人欺凌的弱者了。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打脸，而是杀人诛心！他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付出最沉痛的代价！让他们亲手将一场天大的富贵推出门外，然后在无尽的悔恨中，仰望自己的辉煌！

陈凡眯起眼睛，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缓缓划过。他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着。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他调出输入法，开始编辑给李薇的回复。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算计，仿佛是一颗颗精心布置的棋子。

“薇薇，是我错了！我昏了头了！我听信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滨海科技有内幕，我……我把给我妈准备的手术费，三万块，全都投进去了！现在涨停了，我想卖都卖不掉！我该怎么办啊薇薇？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马超，他路子广，有没有办法能把股票卖出去？求求你了！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啊”

发送！短信发出去后，陈凡将手机随意扔在一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波澜。他在赌，赌李薇会把这条充满“绝望”的短信，当作一个绝佳的谈资，拿给马超和张伟看；赌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和“绝望”，而感到加倍的快意；更在赌，他们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会让他们对自己这条所谓的“内幕消息”嗤之以鼻，甚至反向操作。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手机铃声大作。来电显示，正是“张伟”。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像一只等待猎物上钩的猎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鱼儿，上钩了。

他清了清嗓子，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表情，那演技堪称完美。他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仿佛真的陷入了绝境：“喂……伟子……”

“凡子！你他妈是真疯了啊！”电话那头，传来张伟“恨铁不成钢”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夸张的“关切”，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李薇把短信给我看了！三万块！你真全扔进去了？你知不知道滨海科技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听哪个瘪三的小道消息啊！”

陈凡甚至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很轻，但无疑是女人的声音是李薇。这一刻他的心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曾经的信任与情谊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我……我不知道啊伟子！”陈凡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带着哭腔，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

“我被人骗了！我现在怎么办啊？涨停了我想卖都卖不出去，我急死了！这可是我妈的救命钱！”他刻意加重了“救命钱”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绝望，仿佛真的陷入了绝境。

“你先别急，别急！”张伟在那头假意“安慰”道，语气却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爽快，仿佛已经看到了陈凡血本无归的狼狈模样，“你听我说，这玩意儿就是庄家拉高出货的骗局！今天涨停，明天肯定就跌停出货了！你明天九点一过，就赶紧挂跌停价卖！能跑出来多少算多少！懂吗？”

“跌停？”陈凡“惊恐”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慌乱，“那……那我要亏多少钱啊？”

“亏钱总比血本无归强！”张伟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施舍一个愚蠢的失败者，“听我的，准没错！马哥也在这儿，他路子广，消息比我们灵通多了。他也说这股明天必崩！”

马超也在？陈凡的眼神，越发冰冷。这出戏，还真是主角齐全，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那……那好吧”陈凡装出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的颓然，声音微弱地说道，仿佛已经被命运彻底击垮，“伟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嗨，说这屁话！咱俩谁跟谁！”张伟哈哈一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虚伪的豪迈，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得意，“行了，你先稳住情绪，明天记得早点挂单！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好……”

挂断电话，陈凡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仿佛之前的惊慌失措、绝望无助都是一场精彩的表演。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房间里只有窗外传来的、逐渐减弱的雨声，仿佛在为这段破碎的情谊哀悼。他拿起手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张伟”和“李薇”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从今往后这两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死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环顾了一下这个阴暗潮湿、承载了他三年青春与屈辱的出租屋。墙角堆积如山的泡面桶，记录着无数个孤独又落魄的夜晚；桌上发黄的房产资料，是他曾经为梦想拼搏的见证；衣架上那几件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早已褪色，却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这里的一切，都象征着他那个失败的过去，是他急于摆脱的枷锁。

而现在，他要和这个过去，做一次彻底的告别。他从衣柜里找出唯一一个还算体面的背包，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将身份证、银行卡和那部改变了他命运的手机贴身放好。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拿，那些承载着痛苦回忆的物品，就留在这个破旧的房间里，随着过去一起尘封。

他走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眼神中没有一丝留恋。然后，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仿佛关上了一扇通往黑暗过去的大门。门外，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在城市的天际线上，预示着新生，也象征着他即将开启的崭新人生。

……

半小时后，滨海市君悦大酒店。这是滨海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能在这里出入的，非富即贵。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高级香水味。

陈凡穿着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廉价休闲服，背着一个半旧的背包站在金碧辉煌、宛如宫殿般的大堂里，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周围路过的客人无一不是衣着光鲜，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与从容。前台和服务生的脸上，也带着职业化却又暗含审视的微笑，那眼神仿佛在打量这个“误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若是从前的陈凡，站在这里，恐怕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连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他的衣着或许寒酸，但他的心，他的眼界，早已因为那来自未来的信息，而站在了和这些人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他挺直腰板，径直走到前台，无视了那位前台小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您好，开一间房。”他的声音不大，但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场。

“好的，先生。请问您需要哪种房型？我们有高级大床房，豪华江景房和行政套房”前台小姐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公式化地介绍着。

“行政套房。”陈凡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他现在卡里只有三万多块，住一晚数千块的行政套房，无疑是一种奢侈。但这笔钱，他必须花。这不仅是对自己第一次胜利的奖赏，更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他陈凡，配得上最好的！他必须尽快习惯和融入这个他即将征服的世界！

前台小姐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专业：“好的，先生。行政套房每晚3888元，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陈凡平静地递上身份证和银行卡，刷卡、签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当POS机打出签购单，前台小姐双手将房卡和证件恭敬地递回来时，她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一丝真正的好奇和尊敬。在这个地方，衣着不能完全定义一个人，但一掷千金的底气，可以。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陈凡乘着高速电梯，来到了位于酒店32层的行政楼层。刷卡，开门。一个近百平米的阔绰空间，展现在他眼前。柔软舒适的顶级地毯，踩上去仿佛踩在云端；设计感十足的豪华家具，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干湿分离的宽大浴室，配备着最先进的卫浴设施；以及，那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陈凡缓缓走到窗边。从这里望出去，大半个滨海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车灯汇聚成一条条金色的光河，在城市的街道上蜿蜒流淌；远处，是黄浦江上游轮的点点灯火，和对岸金融中心那些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在夜色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城市跳动的脉搏。

这，才是他应该站立的地方！这，才是他应该看到的风景！和这里相比，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简直就是地狱。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在他胸中激荡。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拥抱即将属于他的辉煌未来。他的人生，从此刻起，将和脚下的这座城市一样，灯火通明，再无黑暗！

“嗡……”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传来那熟悉的、独有的震动。陈凡的心猛地一跳！他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那个神秘的黑色对话框，如期而至。是未来的自己，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他满怀期待地点开，以为会是关于滨海科技下一步操作的指示，或是下一支暴涨牛股的代码。然而，当看清信息内容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信息的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简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和一丝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苏晚晴。今晚十点，酒店一楼‘魅影’酒吧。救她。这是你未来最重要的盟友，错过，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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