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又是阴雨缠绵的一天,临江镇烧做灰烬垢在地上,原本繁华的大街也都没了人迹,只有不远处的镇外的小径上,有个满头白发的清秀男子慢慢悠悠地走着。
他身穿青黑长袍,交领右衽,脚踩十方鞋,不加巾冠,用一个木簪束发,俨然是个道士模样。有趣的是,他身后还不到他膝盖高,蹦蹦跳跳的小鹿。
那道士抬头看眼出生的太阳,确定了方向,朝山君岭信步走去。
“额贼,咋这个脏唉。”那道士拿脚轻踹白山南的身体,可白山南跟死了一样,一点动静没有。那道士一声轻叹,回头找那头小鹿,可它已经因为白山南身上的恶臭躲远了。
从小鹿身上的搭包里抻出块丈长的白布来,将白山南连带着那杆枪一同裹了,扛在肩上,又朝东方走去。
这一走可就到了正午,在一个小坡处,那白毛道士将一卷白山南靠着石头摆好,自己下了坡,到下面的一条山路上左右张望。不多时,远处林影晃动,隐约是几匹马与五六个商人。白毛道士立马回到白山南处,将他放平了,一脚踹到下面山路上。
白山南还是没醒,那队人马很快来到近前。
“吁~”走在前面的几人将马喊停,皱起眉端详着不远处那一滩东西。
“老张!咋停了?”后面一个黑脸的汉子用他满圈胡茬的紫红嘴唇喊出了声来。
“老大,前面东西挡路!”
那黑脸大汉立马横眉立目“什么!”提把钢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
白山南滚到这山路上,蜷缩一团,那块白布染的污浊不堪,夹在两腿间,像尾巴一样。再看白山南衣服,更是精彩,那是以血污和泥土为底色,点缀以青草与或大或小的枯枝,饶是那黑脸汉子看了都愣了一下。
而后招呼了弟兄抄起家伙,朝前走去。
“吔嗬!咋有屎尿味哩!”一个弟兄掩口皱眉,停下步子。
“你蝉头!这是个人!”那黑脸的汉子已经走到近前,将白山南伸展开,这才看出个人模样来。同时,也看见那杆泛着珠宝气的长枪,黑脸汉子心头一颤,愣住了。
“咋办哩?”一个伙计在一旁问了一句,黑脸的汉子这才回过神来吩咐道:“先找截布匹裹起来,带到浔阳去。”
于是白山南又被裹了起来,但却还没苏醒。一路颠簸,也算如愿到了浔阳城。
浔阳城的境况,和几天前的临江镇大差不差,街上虽繁华,却满城都是乞讨的人。
这一队人马来到一处酒楼,高悬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青衫阁”。
一队人刚停步,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将几人往里招呼的同时,又将要伸手把马缰绳牵过来,却被那黑脸汉子制止了。
“兄弟,您受累喊声掌柜的,就说是陈家镖局镖头有事相商。”伙计点头,转身进了酒楼,这陈家镖局,在浔阳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丫头,大步流星的走出来,朝那汉子抱拳行礼
“陈彪头!”
陈彪头也抱拳回礼。
“钱掌柜!”
这钱掌柜走到近前,刚想开口,一股怪味透过鼻子直冲天灵盖,钱掌柜差点哕了出来。
“咋有股膻腥味哩!”
陈彪头笑的稍带歉意,朝身后一指。“捡了个人,我看着眼熟,想让廖老板认认。”
钱掌柜捏住鼻子退开老远,听罢,向里招呼伙计。
“来人来人,把马背上那人带走洗刷洗刷!”带走白山南,钱掌柜回账房嘱托几句,带着陈彪头来到一处宅子。
几个伙计看着满身伤口的白山南也犯了愁,但硬着头皮擦拭几下,几个伙计发现,就算擦到伤口,这人也不会反抗,甚至连醒都没醒。
“这人不是死了吧?”
“啧,没有,还喘气呢。”
看白山南不是死人胜似死人,几个伙计也就放开手脚,抬着白山南进了个陶瓷的缸里。来回换了五遍水,才将白山南清洗干净。
白山南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刺客,刺杀当世的昏君,没成功,让他给跑了,自己也被抓了起来,拿席子卷着,要被铡刀一分两半,但之后不知怎么又像泡在温泉里,舒服极了。
梦到这里,白山南渐渐恢复过意识来,只听见耳边有人说话。
“真够脏了,但你别说这人还挺白。”
“可说是哩,模样也秀气,一看就是个少爷。”
“可我说这人咋个满身结了痂咧?”
“那谁知道咧。”
几个伙计边收拾着边扯闲话,白山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我还真泡在温泉里。”
白山南两眼朦胧着,看自己光着身子在瓷缸里泡着。
抬头再一张望,几个伙计正在在一旁忙活。白山南的思绪一阵翻涌,关于昨晚的许多记忆也变的清晰起来,不过最终断在了被大虫扑倒的那一刻。保险起见,白山依旧装作没醒的样子,将眼眯到外人看不出睁着,但自己能隐约看清外界的状态。小心端详着这间屋子,似乎是间寝室,他那杆枪也在一旁杵着。
不多时,几个伙计放下手里的活,都朝瓷缸那里靠去。
“给这家伙抬到床上吧。”一个伙计说。
于是几个人合力将白山南抬了起来,另一个人给白山南擦拭身子。
白山南一开始还能装死,可擦着擦着,白山南脑袋嗡的一下,想到了什么。
伙计擦完了上身,白山南终于装不下去了,装作刚醒的样子,将几个伙计呵了出去。
白山南换了床上摆着的一身新衣,倒是十分的合身,可这让他纳闷了,是谁把他带到这地方呢?还好生的伺候着。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于是白山南推门出了那寝室。门口两个伙计正候着。
“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山南左右看了眼二人,不是给他洗澡的伙计,于是一点头,随二人走了。
边走边观察着,白山南发现这里的布局和自家酒楼相似,应该也是个类似的地方。
想起酒楼,就又想起了老李,白山南的思绪便飞走了。直到那伙计停下步子,开口道:“就是这了,请您进去吧。”
两个伙计退下了,白山南立在门前,摸了摸身后长枪,紧着门分左右,只见屋里坐着两人,一个是穿着青罗罩衫的黑脸汉子,另一个身着碧袖黄裙的美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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