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陈家镖局

这屋子应是个书房，布局没甚讲究，南辟两窗，典籍满架。向阳地方养了些花草，因此屋里闻着清新自然。那妇人正研墨写字，那黑脸汉子坐在个圈椅里打瞌睡。

屋门一开，两人都被惊动了，那黑脸汉子格外亲热，屁颠屁颠地凑上前来。

“小兄弟你可来哩。”

白山南倒有些不自在，眉头紧锁，不自觉地朝后退半步。

正写字的妇人也搁了笔，掩口轻笑，弄的黑脸汉子也有些尴尬，憨笑着将白山南迎了进来。

落座后，白山南看向那妇人，心想，是这人救了我？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妇人妇人依旧轻笑，问道“伢子长得几客气哦，哪里人哩。”

白山南有些恼了，这人不答他，反而反过来发问，但一想到可能是这人救了他，也只好答了：“我姓白，叫山南，临江镇人，镇子遭水贼劫了，逃到山君岭，被你们救了。”

“你晓得是我救了你呀，那还这么硬气，尔只后生不讲义气啊，将来混不开咧。”

白山南也觉刚才说话多有不妥，于是栽愣愣地站起来道了歉，惹得那二人大笑，他自己也红了脸，同时也彻底放下了防备。

“后生我问你，你那杆枪是你爹白庚留给你的啵？”

白山南听见白庚这名字，心头一颤，侧过脑袋，摸了摸身后长枪，心里颇感疑惑，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那就对哩，我们跟你爹是老相识，这枪我们认识哩，所以这大哥才救你咧。”

妇人指着那大汉说，白山南这时才回头仔细端详一番这黑脸的汉子，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大汉只是这妇人的下属之类，但听着那妇人说话的语气，应该不是这样。

于是白山南转身又深施一礼，那黑脸汉子连忙搀扶，妇人又是掩口轻笑。

白山南再次坐下，几人寒暄一阵，那妇人说为白山南准备了些饭食，白山南正好也饿了，出门叫个伙计领走了。

“陈大哥你得想清楚，这极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廖阁主不必再多言，若真搭上我这条命，就算是报恩了。”

廖轸黛眉微损，低声轻叹，不觉衣袖沾了墨渍。陈乾起身出了书房，去找了白山南。

“伢子有落脚地方吗，我看你够硬扎，去我镖局做事啵？”

白山南刚还犯愁怎么活下去，现在倒好，这不就是想睡觉来枕头吗，可这好事来的太蹊跷了吧。白山南两个眼球在眼眶里来回转悠，最后定在黑脸汉子那。

难道真如老李说的，有了这杆枪，到哪都有我的容身之所？白山南这么想着，几乎是一瞬间，白山南下定决心，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是好的，于是撩袍便拜。

“大哥救我命又给我饭碗，山南没齿难忘！”

陈乾跨步上前搀扶，笑道：“尔个后生，折我寿哩。”

和廖轸打了招呼，两人出了青衫阁。顺着大街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商户门前，青砖砌的墙，没甚雕饰，只有门上挂着块匾，写着“陈家粮店”四个字。

白山南心中起了疑心，镖局怎么成粮店了，跟了进去，也确实是个粮店模样但却供着个关公像，几个伙计看陈乾来了，都抖擞了精神。陈乾点点头，将头转向白山南。

“这里是咱们门厅哩。”

跨过盛粮的柜台，陈乾踢了脚墙砖，紧接着显出一道暗门，白山南眉毛一挑心想，果然另有玄机。

越过暗门，二人进了个开阔的院子，若从天上看，这院子只是和那粮店相连的一家住户，周遭几家也是如此，虽然外面看上去互不干涉，其实内部相互勾连，承担着镖局的各个功能。

白山南环视四周，这院子青砖墁地，摆着一圈各式的兵器，正中央架起不到半人高的一个木台，上铺铁青色的布匹。

陈乾抬手道：“这里就是练武场哩，平常兄弟们在这操练，现在他们都在睡瞌睡哩。”

说罢，陈乾给白山南安排了间屋子，二人各自歇息。

白山南坐在床上，长枪搁在腿上，心想，稀里糊涂的，成了个趟子手，如果镇子没被水贼烧了，自己将来又何去何从呢？白山南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会干什么，父母死后，随着师傅习武，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让几个水贼吓得拉了裤子。

如此看来，就算镇子没被劫，自己的生活也是枯燥乏味。

但听老李的意思，白山南的父母似乎还是什么大人物，不然那陈乾岂会救他，还对他毕恭毕敬。

未时，外面有人敲梆，紧接着一阵喧闹，看来是镖局的人都出去操练了。

白山南循声来到演武场，乌泱泱一片好不热闹。白山南看这群人的穿着，场中七八名镖头，十余位镖师，余下一干趟子手。统共不到二百号人，以那七八个镖头为首分成几拨，各自操练，练拳脚兵刃的，练飞镖暗器的，还有练筋骨气力的。

白山南看的正入迷，陈乾招呼着跑到近前。

“兄弟伙里，莫练得嘞，都过来！”

说罢，陈乾已经和白山南并肩站着，一众镖局的弟兄簇拥到一起，将二人围了起来。让上百双眼睛盯着，白山南有些不自在，心想这是要给我安排个什么职位？

“你们看清了，格里位，是我新请来个镖师！日后与你们一坨吃住！”

陈乾一段话落到地上，白山南眉头紧锁，回过头看了眼陈乾，弟兄们看白山南的眼神也怪异起来，他们原以为这是总镖头新聘来的账房先生呢，白白净净的，怎么也看不出个镖师样，但碍于总镖头的面子，谁也没有明说，只是暗自嘀咕。

陈乾扫一圈弟兄们，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白山南。嘴角一翘，喊了句：

“哇？！尔搭崽子不服周啊！”

这时这群人可算是炸了锅了，一个个振臂高呼：“俚不服周啊！”

“吾咋个服吗！”

……

陈乾听罢笑容更甚，白山南刚想转过头跟他说话，叫他搂过肩膀，旋即耳边一声大吼。

“不服周！过过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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