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下辞别

上课铃声响了，差点迟到的婉月在走廊被连老师撞见，他走近几步，在她耳边轻声说：“晚自习后，老地方见。我要离开了，想单独跟你辞行。”

自习课后，婉月走在洒满月光的清泉二中，月光像被揉碎的冰纱，漫过校园围墙，在树下织出一片银白。她的帆布鞋尖踢着满地碎光，听见连辞的皮鞋踩过落叶的声响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明天就要走了，家族的事像道无形的墙，让他们难再像从前那样相处。那些藏在笔记本角落的字迹、课堂上偷偷抬眼望见的侧影，忽然都在月光里清晰起来，像颗被捂住的糖，甜意藏不住地往外渗。

“在想什么？”连辞的声音带着笑意，比月光更暖些。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毛衣，袖口挽到小臂，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幸运红绳，红绳中掺杂的金色丝线在月光里闪着细弱的光。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发顶，比平时多停留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向远处的树影。

婉月摇摇头，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她不敢看他，怕眼里的情绪藏不住。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有些感觉就像藤蔓悄悄爬满心房：他将粉笔扔回粉笔盒的潇洒，讲课时挑眉的样子，替她解围时轻拍她后背的力度，甚至是故意把“schedule”读成“死盖就漏”逗她笑的狡黠——这些碎片在月光里浮动，让她喉咙发紧。

连辞忽然向前半步，雪松味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漫过来。婉月的睫毛颤了颤，看见他的影子边缘轻轻蹭过她的影子，像片羽毛扫过心尖。“婉月，”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月光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平日的戏谑，只有沉淀的情绪，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又慢慢移开，落在远处的教学楼上，那里还亮着几盏零星的灯。

“你送的红绳，我一直戴着。”连辞抬手晃了晃手腕，红绳上的金丝在月光下闪着光，“每次看到它，就想起你问问题时，总爱攥着笔杆发呆的样子。”

婉月的脸微微发烫，小声说：“您讲题的时候，思路特别清楚，大家都爱听。”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总在他转身写板书时，偷偷数他衬衫袖口露出的骨节。

连辞笑了笑，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以后要继续加油，”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遇到解不出的题，要记得多问同学，别总一个人扛着。”他想说的其实是，以后看不到你发呆的样子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风卷着树叶落下，盖在他们脚边，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两人并肩站着，说的都是寻常话，可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都藏在晚风里，藏在彼此刻意放慢的语速里，藏在偶尔对视又慌忙移开的目光里。

原来有些心意，注定只能埋在告别里。明知前路方向不同，也要在分别前，把最温柔的惦念，藏进每一句寻常的叮嘱里。月光树下，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安静地依偎着，像一幅不敢被惊扰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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