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渐渐带上了凉意,吹在林越汗湿的身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像是在拖动两块烧红的烙铁,肌肉的酸痛早已变成麻木,只剩下机械的惯性在支撑。
从深坑边逃出来后,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确认疾风狼是否已经爬出陷阱。那种被死亡追逐的恐惧,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不断向前。可身体的极限,终究是难以逾越的高墙。
“呼…… 呼……”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被撕裂的痛感,肺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絮,灼烧得他几乎要咳出眼泪。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前方的树木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时而清晰时而扭曲,脚下的落叶被踩得稀烂,发出 “咕叽咕叽” 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后背的伤口早已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粗布衣衫,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在裤腰上积成一团粘稠的血痂。每跑一步,伤口就会被牵扯着发出 “滋滋” 的声响,那种剧痛像是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停…… 不能停……”
林越咬着牙,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知道,只要停下哪怕一秒钟,那只黄色的恶魔就会像阴影一样笼罩上来,将他撕成碎片。他想起了阿越记忆里那些被妖怪撕碎的猎妖人,想起了父母在电话里叮嘱他 “好好照顾自己” 的声音,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从疲惫的身体深处钻了出来。
他猛地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脸颊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顿时传来一阵麻木的痛感,嘴角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林越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手臂刚一用力,就软得像面条一样再次垮塌。
“操……” 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 “叮咚叮咚” 的声响,像是有水流撞击岩石。林越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半身,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能看到一片银白色的反光,那是一条小溪!
水!
无论是现代社会还是这个猎妖世界,水都是生命的源泉。更何况,他现在需要用水清洗伤口,需要水分来缓解喉咙的干渴。
林越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每移动一米,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离小溪越近,空气中的湿润感就越浓,那股清甜的气息,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溪水不宽,大约只有两米多,水深及膝,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林越顾不上多想,一头扎进溪水里,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灼烧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他捧起溪水往脸上泼,贪婪地张开嘴吞咽,清甜的溪水滑过喉咙,像是一股清泉滋润了干涸的土地,让他原本嘶哑的喉咙舒服了许多。缓过一口气后,他解开背后的衣衫,露出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红肿发黑,显然是有些感染了。林越皱了皱眉,捧起溪水小心翼翼地冲洗。冰凉的溪水刺激着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冲掉了上面的血痂和污垢,露出里面粉嫩的新肉。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刚想再清洗一下手臂上的划伤,鼻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
那是一种混合着鼠类特有的骚臭和淡淡的血腥味的气息,正从上游的方向飘来。
林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溪水上游的浅滩处,几只巴掌大小的灰色老鼠正盯着他,红色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它们的牙齿又黄又长,嘴角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妖鼠……” 林越认出了这种生物。记忆里,这是最低级的甲级下品妖怪,单独行动时威胁不大,但通常成群出没,而且牙齿带着剧毒,被咬到后会浑身麻痹。
此刻,三只妖鼠正弓着身子,一步步朝他逼近,喉咙里发出 “吱吱” 的威胁声。
林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猎妖刀,手指触摸腰的瞬间,才想起刀在刚才逃跑时不小心弄丢了。他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的鹅卵石湿滑,差点摔倒。
妖鼠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对视一眼后,猛地扑了上来!
林越瞳孔骤缩,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他猛地侧身躲开最前面那只妖鼠的扑咬,同时抬脚狠狠踹向它的肚子。
“吱!” 妖鼠发出一声惨叫,被踹得飞了出去,撞在岸边的树干上晕了过去。
但另外两只已经扑到了近前,一只咬向他的小腿,另一只则朝着他的手臂扑来。林越顾不上多想,左手抓住咬向手臂的妖鼠尾巴,用力一甩,将它狠狠砸在石头上。右手则死死按住咬向小腿的妖鼠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按 ——
“咔嚓!” 一声脆响,妖鼠的头骨被硬生生按碎,红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
解决掉三只妖鼠,林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溪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裤子被妖鼠咬破了一个洞,皮肤被划出了一道血痕,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还好…… 没被咬到……” 林越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却连处理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岸,随便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妖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林越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血腥味就是最好的 “引路牌”,不仅会引来更多的妖怪,说不定还会把那只疾风狼引过来。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林越挣扎着站起来,可刚走了两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树木开始疯狂摇晃,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彻底透支了。
“青石镇…… 就在前面了……” 林越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安慰一个濒死的人。他扶着树干,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次,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意识像是被拉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不断下沉。他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周围的虫鸣声、风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就这样…… 结束了吗?”
林越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想起了穿越前的最后一刻,那辆闯红灯的货车,那刺眼的远光灯,还有外卖箱里那盒再也送不到客户手里的炸鸡。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他的眼前开始闪过一些画面:父母的笑脸,大学图书馆里的阳光,电动车穿梭在城市街道上的风…… 那些曾经觉得平淡无奇的日常,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一阵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从前方的密林里传了过来。
林越的身体猛地一僵,残存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眼皮的缝隙,看到一道黄色的身影正从林间走出来。
是疾风狼!
它的肩胛上似乎有伤,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颠簸,但那双燃烧着红光的眼睛,却比之前更加凶狠,更加暴戾。它显然是循着气味追过来的,看到倒在地上的林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一步步逼近。
黄色的皮毛上沾着泥土和血迹,其中一些暗红色的,显然是林越的血。它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上面还挂着一丝肉末,显然在来之前,已经猎杀过其他生物。
“完了……” 林越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甚至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疾风狼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身体,像是在确认猎物是否还活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林越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就在疾风狼张开嘴,准备咬断他喉咙的那一刻 ——
“唰!”
一道银光突然从斜刺里闪过,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紧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 “铛” 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一起。
“嗷呜 ——!!!”
疾风狼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庞大的身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痛苦地翻滚起来。
林越惊讶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鳞片软甲的少女,正站在疾风狼刚才所在的位置。她的身材高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骨刃,刃身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上面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液。而那只不可一世的疾风狼,此刻正在地上翻滚,肩胛那里插着一柄短匕,匕身没入大半,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乙级猎妖人……” 林越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只有乙级的猎妖人,才能拥有如此精湛的技艺和强大的力量,一击就重创了乙级下品的疾风狼。
少女没有理会地上翻滚的疾风狼,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你是…… 哪个猎妖小队的?” 少女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越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看着少女,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感激。
少女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来。她蹲下身,伸出手指在林越的颈动脉上探了探,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目光落在了他腰间那枚刻着 “甲下” 的木牌上。
“甲级下品……” 少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能从疾风狼嘴里逃这么久,你倒是比看起来要命硬。”
她说着,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到林越嘴边:“张嘴。”
林越下意识地张开嘴,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原本沉重麻木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竟然有了一丝力气。
“谢…… 谢谢……” 他终于能发出声音了,虽然依旧沙哑,但已经清晰了许多。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只已经停止翻滚、正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疾风狼。她握紧了手中的骨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还敢瞪?” 少女冷哼一声,身影一闪,再次化作一道银光冲了上去。
骨刃与狼爪碰撞的声音、疾风狼的惨叫声、少女的低喝声…… 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林越躺在地上,仰望着头顶的树叶和偶尔漏下的月光,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矫健的身影上,看着她如同猎豹般敏捷地躲避着疾风狼的反扑,看着她手中的骨刃每一次落下都能带起一道血花,心中充满了震撼和一丝莫名的情绪。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力量,才是最坚实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疾风狼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了。少女站在狼尸旁,喘着气,用骨刃在狼尸上割下一块皮毛和两颗獠牙,劈开狼脑取出妖核,动作熟练而利落。
她转过身,走到林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能走吗?”
林越尝试着动了动腿,虽然依旧酸痛,但已经能勉强站立了。他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能…… 能走。”
“跟我来吧。” 少女说完,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前面不远就是青石镇,再晚一点,林子里的夜行妖就要出来了。”
林越连忙跟了上去,看着少女的背影,忽然想起了阿越记忆里的一个名字。
“请…… 请问,你是苏瑶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女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你认识我?”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没想到真的是她。阿越的记忆里,苏瑶是青石镇附近有名的天才猎妖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乙级上品,出身炼器世家,一手骨刃使得出神入化。
“久…… 久仰大名。” 林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苏瑶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快点跟上,别掉队。”
林越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看着少女在月光下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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