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水像一块深蓝色的绸缎,微微荡漾着。阿瑞斯轻轻摆动尾鳍,感受水流从皮肤上滑过的触感。他浮到水面,喷气孔喷出一股温暖湿润的气息,在晨光中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阿瑞斯!"母亲的声音通过水波传来,带着特有的高频震颤,"别发呆了,鱼群要来了。"
年轻的宽吻海豚转了个身,看见母亲优雅的身姿正划破浅海的金色阳光。她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那些细小的伤痕记录着无数次狩猎的荣耀。阿瑞斯欢快地应了一声,迅速游向珊瑚礁边缘的集合地。
珊瑚礁在晨光中苏醒,紫色的鹿角珊瑚舒展着枝丫,黄尾笛鲷在珊瑚丛中穿梭,像一群活泼的火焰。阿瑞斯从它们上方掠过时,几条小鱼惊慌地躲进了珊瑚的缝隙中。他调皮地用吻部碰了碰一株脑珊瑚,惊起了一群透明的小虾。
"别玩了,"表兄科瓦用侧鳍轻轻拍了他一下,"长老说今天的沙丁鱼群会从北面来。"
族群已经聚集在珊瑚礁外的开阔水域。二十多头海豚组成一个松散的圆圈,彼此用哨声和咔嗒声交流着。阿瑞斯认出了每个成员独特的声纹——稳重的首领托马克,声音低沉有力;怀孕的希拉,她的声调总是带着温柔的颤音;还有总是精力过剩的年轻雄性们,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欢快的交响曲。
"听,"托马克突然发出一个高频脉冲,"它们来了。"
阿瑞斯竖起耳朵,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细微振动。那是成千上万条沙丁鱼组成的鱼群,鳞片反射的微光在水中形成一片银色的云雾。他的心跳加快了,皮肤下的肌肉微微颤动。
"扇形阵型,"托马克命令道,"年轻人在外围,有经验的居中。阿瑞斯,你和科瓦负责东侧。"
阿瑞斯迅速游向指定位置,与科瓦并排。他能感觉到整个族群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慢慢向鱼群推进。海豚们开始发出密集的声呐,声波在鱼群中反弹回来,形成精确的定位图像。阿瑞斯闭上眼睛,仅凭回声就能"看见"鱼群的形状和移动方向——一个不断变换形态的银色球体,正惊慌地向浅水区逃窜。
"现在!"托马克发出信号。
海豚们同时加速,尾鳍拍打出强有力的涡流。阿瑞斯感到水流在身侧呼啸而过,他精准地调整角度,与科瓦一起将一群沙丁鱼从大部队中分割出来。鱼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被驱赶着游向等待在中央的长老们。
狩猎的高潮到来了。海豚们轮流冲入密集的鱼群,张开嘴享受这丰盛的大餐。阿瑞斯一个俯冲,感到无数细小的鳞片擦过他的皮肤,他精准地咬住五六条沙丁鱼,鲜美的滋味在口腔中爆开。当他再次浮上水面换气时,阳光已经变得强烈,照亮了整个沸腾的海面。
就在这胜利的时刻,阿瑞斯听到了那个声音。
它从深海传来,低沉而悠长,像一根震颤的琴弦穿透层层海水。那不是海豚的语言,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海洋生物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与之共振。
"那是什么?"阿瑞斯问身旁正在享用沙丁鱼的玛拉。这位年长的雌性见多识广,曾经游历过遥远的海域。
玛拉停止进食,侧耳倾听。片刻后,她的眼睛瞪大了。"抹香鲸,"她低声说,"但又不完全像......这歌声太复杂了。"
歌声再次传来,这次更加清晰。阿瑞斯能分辨出其中包含多个声部,彼此交织,讲述着他无法理解却又莫名感到熟悉的故事。这歌声中有什么东西呼唤着他,像月光牵引潮汐。
"别被迷惑了,小家伙,"玛拉用吻部轻轻推了推他,"那片海域很危险。"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阿瑞斯追问道,眼睛仍望着声音传来的东北方向。
玛拉的表情变得严肃。"那是深渊边缘,海底突然下降的地方。那里有巨大的乌贼,牙齿比你的身体还长的鲨鱼,还有......"她犹豫了一下,"还有古老者。"
"古老者是什么?"
"一些不该被提起的存在,"玛拉的声音变得更低,"它们沉睡在深渊中,有时会......醒来。它们的歌声会让听到的生物发疯,游向深海直到肺部爆裂。"
阿瑞斯感到一阵寒意流过脊背,但同时又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那歌声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更加急切,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我们该回去了,"托马克召集族群,"潮水要变了。"
返程途中,阿瑞斯不断回头望向那片神秘的海域。当其他海豚在珊瑚礁附近的平静水域休息玩耍时,他悄悄游到一块突出的礁石上,让自己能看得更远。
夕阳将海水染成琥珀色,远处,一道水柱突然喷向天空,在夕阳下形成金色的雾霭。阿瑞斯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不是抹香鲸常见的单一水柱,而是分叉的,像一棵倒着生长的树。
歌声再次传来,这次近得让他全身的神经都震颤起来。它不再忧郁,而是带着某种邀请的意味。阿瑞斯知道,明天黎明前,当族群还在休息时,他将独自前往那片被警告的海域。
海水轻轻拍打着礁石,像在诉说一个只有他能听懂的秘密。阿瑞斯深吸一口气,潜入温暖的海水中,决心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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