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弱肉强食

翌日天明，此时此刻我呆梨在旅馆的窗前，望着窗下街道上人流涌动。

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经过昨晚的战斗才得到的一百枚金币。

生活上的开销，估计也剩不了多少。

去冒险公会接取委托任务，按照自己这个等级又不能接取报酬更高的任务。

如此一来，三千金币怎么能在一周之内筹集得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去找那位老雇佣兵。

虽然他收取的费用有百分之九十，但这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怎么都找不到烟。

过了几秒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去不同时代。

我叹了一口气，身后想起蕾斯提娅的声音。

“阿尔贝托大人。”

我转身看向她，晨光从窗台铺进，映衬在她的脸上。

她总是这样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想是因为一周之后的三千金币而苦恼。

我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蕾斯提娅，你的伤还没好，快躺下休息休息。”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情绪，脚步变得如此踌躇不前，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蕾斯提娅抽泣，语句变得断断续续：“我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只是，阿尔贝托大人您，先前做任务的时候留下暗伤还没好……就去打擂台……”

她双眼噙满泪水，看着我，说着：“我很担心……如果不是我的话，阿尔贝托大人应该活的很自在。”

见到蕾斯提娅已经哭成泪人，我轻轻撩拨她的垂发，又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这并不是蕾斯提娅的错，恰恰相反，因为蕾斯提娅，我才会有奋斗的目标。”

蕾斯提娅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仰起脸时，我注意到她锁骨处缠绕的绷带又渗出了淡淡的血色。

"伤口裂开了。"我皱眉按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里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先处理伤口再说金币的事。"

当拆开染血的绷带时，那道贯穿左肩的爪痕比想象中更狰狞。

蕾斯提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带着某种决绝的力度："其实有更快的赚钱方法——"

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她，不管如何她都不应该背负这些。

“蕾斯提娅，一切交给我，可以吗？”

她固执地仰起脸，发间垂落随着风动："可是….让阿尔贝托大人一个人背负，是不是太重了……"

“没有的事，至于金币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现在唯一的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养伤，别让我担心，好吗，蕾斯提娅？”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安顿好了之后，便要出门去。

蕾斯提娅始终是不放心，在临走之前问了一句：“阿尔贝托大人，那个决斗场很危险……”

我即将关上的门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去那里了，你放心，等我回来。”

门轴发出轻微的叹息，隔绝了屋内残留的暖意。

那句“等我回来”还悬在冰冷的空气中，像一句不能落地的承诺。

我知道“那里”是哪里，那个萦绕金钱的味道，以及不顾死活的决斗场，只为博得一些人的热血沸腾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像柔软的丝绸照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我脚步坚定地踏街道的石板路，朝着城市中心那片永远喧嚣的区域走去——冒险者公会。

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熟悉的喧嚣热浪混合着汗味、皮革味、劣质麦酒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刀口舔血之人的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委托板前挤满了吵嚷的冒险者，吧台旁醉醺醺的吟游诗人拨弄着走调的琴弦，角落里则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鲁的哄笑或激烈的争吵。

我的目光像猎鹰般扫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还在那儿，就像一块被海浪冲刷了千百年的礁石，顽固地矗立在公会大厅相对安静的西北角。

岁月和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比刀剑更深的沟壑，灰白杂乱的胡须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但那双眼睛——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皮甲，背着一把用粗布条缠裹剑柄的长剑，此刻正像一头年迈但经验丰富的头狼，沉默地审视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猎物”——他在物色今晚地下角斗士。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注视，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抬了一下，视线精准地穿透人群的缝隙，落在了我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问候，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浑浊光芒一闪而过。

他粗糙的手指在面前那张油腻的木桌上敲了敲，示意我过去。

我穿过喧嚣，无视了周遭或好奇或评估的目光，径直走到他的桌前，拉开他对面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

桌面残留着深色的酒渍和不知名的污垢。

“看来没找到合适的？”我率先开口，声音刻意压低了，淹没在公会的嘈杂背景里。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像老旧的齿轮在转动。

他端起面前缺了口的陶杯，灌了一大口里面浑浊的液体，浓烈的劣质麦酒味立刻弥漫开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他放下杯子，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冒险公会能接取到的任务报酬只不过是可怜的几枚银币，哪有地下决斗来钱快？”

他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一件旧武器是否还能堪用。“你倒是来得巧，之前和你一起报名的奴隶怎么没回来？”

他用只有我们俩能听清的音量说道，“或者说…你怜悯她，而选择一个人去？”

我的心微微一沉。他的言语就像剑一样锋利。

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是简短地说：“我需要今晚的角斗。钱，照旧，我拿小头。”

他满老茧的手指在杯沿上慢慢摩挲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

公会里鼎沸的人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开，只剩下我们之间压抑的沉默。

终于，他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暖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

“行。不过今晚的对手，要是没有帮手的话，你一个人会很难对付。对手是‘血獠牙’兄弟，一对刚从北边流窜过来的蛮子，路子野，力气大，脑子不太好使，但够狠。”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我看你还是叫上你的小帮手，或许在最重要的时刻能为你挡下一剑。”

他说这话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对他人的利用而已。

但对于我来说并不具备这样的思想，虽然我的力量微小，但蕾斯提娅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平等之人，并没有主仆关系。

“她受伤了，暂时不能上战场，我一个人足够了。”

他咧嘴一笑，深邃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锐利看着我说道：“你这种人还真是少见，竟然对一个奴隶如此呵护，在这里大家都知道，兽人族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可怜虫，你需要充分利用他们赚钱才对。”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空气里。

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视生命为消耗品的冷漠，让周围的喧嚣都瞬间冻结了几分。

我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一股冰冷的怒意在翻涌，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评价，而是因为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可怜虫”和“充分利用”。

“她受伤了，暂时不能上战场，我一个人足够了。” 我的声音比刚才更冷硬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桌上的石子。这不是解释，是界限的划定。

他浑浊的眼珠里那丝精光更亮了，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赤裸裸的不解。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混合着劣酒和陈年血腥气的压迫感再次逼近。

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砂纸摩擦着耳膜，“你还真是有个性的人，我很想认识你，我叫巴顿，你叫什么？” 他带着一丝玩味和讥诮。

“阿尔贝托。”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再一次嗤笑一声：“阿尔贝托，竟然对一个奴隶如此‘呵护’？在这里——”

他粗壮的手指敲了敲油腻的桌面，指关节的厚茧清晰可见，“——大家都明白得很。兽人族？不过是力气大点、皮糙肉厚点的牲口，是战场上会动的盾牌，是铁笼子里供人取乐、顺便替主人挡刀子的消耗品！

‘可有可无的可怜虫’，这话糙理不糙！你需要的是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让他们替你赚够买命钱，而不是像护着自家崽子一样供着！”

他的话语像淬毒的鞭子，抽打着这个公会默认的、残酷的规则。

周围似乎有几道目光被吸引过来，带着麻木、好奇或是同样的鄙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巴顿的言论在这里并非异端，而是被许多人奉为圭臬的生存法则。

“她不是盾牌。”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穿透了巴顿刻意制造的压迫感，“更不是消耗品。她是我的伙伴，在战场上，我信任她胜过信任任何一把剑。”

巴顿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变成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惊讶和荒谬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愚蠢的笑话。

他摇着头，像是要甩掉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伙伴？信任一个兽人？” 他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阿尔贝托，你这份‘仁慈’迟早会害死你，也会害死你那个‘伙伴’。在这个地方，心软就是最大的破绽，是插在你自己背上的刀子！”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今晚铁笼里，可没有‘伙伴’，只有活下来的人和被拖出去的尸体。你想清楚，为了你那点可笑的坚持，值不值得把命搭上？”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巴顿的世界是冰冷而赤裸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利用与被利用。

但我的世界，或者说，我选择行走的道路上，有些东西比单纯的生存更重要。

蕾斯提娅的存在，她的信任和依赖，是这片污浊泥沼里罕见的光。

守护这道光，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不能被巴顿之流理解的、更坚韧的力量。

“我的命，我自己负责。” 我站起身，椅腿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打断了巴顿还想继续的“教诲”。

“血獠牙兄弟？我会处理。钱，结束后结算。”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宣告着这场关于价值观的短暂交锋结束。

巴顿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或许看到了固执，看到了愚蠢，但或许，也捕捉到了一丝他早已遗忘或从未拥有过的、名为“原则”的微光。

最终，他只是从喉咙里又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

“随你。死了别怨我没提醒。东区，‘黑铁’角斗场，子时。别迟到。”

他重新端起酒杯，浑浊的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重新变回了那个在人群里物色“合格”消耗品的老雇佣兵。

我转身，将巴顿和他那套冰冷的生存哲学抛在身后，大步走向公会门口。

此刻公会外的阳光格外刺眼，变得毒辣，犹如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一般，却带着一丝清醒。

铁笼的阴影在前方，巴顿的警告犹在耳边，但心中那份守护的意志却更加清晰。

蕾斯提娅需要休养，而我，需要带着这份不容玷污的信念，独自踏入今晚的腥风血雨。

这不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证明，在这片信奉“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有些羁绊，值得用鲜血去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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