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月光总带着股洗不掉的皂角味，苏清禾搓着手里的粗布衣裳，望着院墙上那轮残月，心里第一次冒出“逃”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长起来。她想起父皇临终的眼神，想起长信宫的梅林，想起自由的风——那些都比眼下这无休止的磋磨好。
夜里，芸香端来热水，见她对着窗外出神，忽然放下木盆，凑近低声道：“姑娘是不是……想走？”
苏清禾猛地回头，眼里的惊惶藏不住。芸香却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一条路，城西那段墙年久失修，守卫换岗的空隙有两刻钟，足够翻出去了。”
苏清禾的心跳骤然加速：“你……为何要帮我？”
“我看不惯她们欺负你，更不想看着姑娘一辈子困在这里。”芸香的眼神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真诚，“今夜三更，我在柴房后墙等你，带上干粮就行，别的不用管。”
苏清禾望着她，迟疑了片刻，最终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她手脚冰凉，却又忍不住地激动。悄悄把攒下的几块碎银和父皇留下的半块玉佩塞进袖袋，又借着整理衣物的空档，把芸香说的路线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暮色四合时，芸香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温热的麦饼。“垫垫肚子，夜里要赶路。”她的语气平常，像只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苏清禾接过麦饼，指尖触到对方的温度，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没看见青禾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苏清禾攥紧袖袋，跟着芸香钻进柴房后的阴影里。夜风吹过，带着未知的寒意，也带着她对自由的全部期盼。
坡顶的风比别处更烈，卷着苏清禾的发丝，也卷着她胸腔里翻涌的感激。她攥着怀里的干粮，回头看向芸香，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几分真切的笑意：“芸香，这次真的……”
“谢”字还没出口，突然传来一股蛮横的推力。
苏清禾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猛地向后扑去。她隐约间她看到芸香愧疚的眼神，最终在失重的眩晕里，只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轻飘飘却字字刺骨的话：“下辈子，别再挡别人的路了，对不起。”
风声在耳边炸开，草木的影子飞速掠过眼前。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传来时，她最后看到的，是坡顶上芸香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得像从未认识过。
原来所谓的“帮忙”，不过是引她走向另一个深渊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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