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别过云崖天地阔，踏马雪谷逢故人

第十七章 别过云崖天地阔，踏马雪谷逢故人

洞内漆黑，洞外有着勾月薄辉。但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走出洞外，便是一片茫然。满天星辰，照不亮他眼底微光。

“柳师弟。”

柳扶风一听声音，便知是谁。他虽不想与此人搭话，却无奈偏偏有话要问她：“萧芊。”

“师姐都不叫？”

“你现在已不是重华的人。”

萧芊点头：“也对，你是小侯爷，我被重华除名这事，你确实该知道。”

“你想做什么。”

萧芊靠近他：“怎么，师弟不需要师姐为你引路吗？”

柳扶风前行一步，本来是想离她远些，却又被她提醒：“前面是小石丘。”

柳扶风停下，他心中有事，早已忘了洞口处的地形。

萧芊再度凑近，压低了一些声音：“心上人在别人怀里，感觉如何？”

他的心乱了，他感觉语薇可能是看到了他，他们离得并不远。

强压下想要动手的冲动，虽然他已有了天山一行的计划，但还是冷然问出：“她的蛊，你能不能解。”

“她可是生死门主身边的人，就算我会解，我也要为我的命考虑。或者说，你能付出什么更大的代价。”

“你想要什么。”

萧芊冷笑，寒意尽达眼底，柳扶风看不见，那是一股痛锥骨髓的恨意：“可惜，我要的，你定给不了。”

“萧芊！”

这个声音，来自舒狂。

萧芊沉浸在回忆里，乍听声音，本能想逃，但已来不及：“少主。”

舒狂过来便问：“墓的蛊，你可有解法？”

萧芊抬眼看了看，正要托辞，忽然瞥见许多红蛇。那红蛇窜处，正向着将要归山的皇帝。

“小心。”萧芊喊了一声，冲到皇帝身边，将蛇挑开了去，蛇被挑到了一旁的侍卫身上。

那侍卫被蛇咬到，身上瞬间化出红雾，躺在那里竟是死了。

“这是蛇蛊，大家小心些。”

萧芊一喊，人群又乱作一团。唯暗处的红眠蹙眉看着这一切。蛇是她放的，目的是杀皇帝。但她的蛊术皆学自萧芊，一时无可奈何，只得收手。

藏宝图的风，本是唐柔放出，为了引皇帝出皇宫。但一路上，她刺杀的目标，竟都是假的，此刻遇到真的，竟还被本家阻挠。

驱完蛇蛊，皇帝看着萧芊，颇为熟稔：“朕好像哪里见过你？”

“奴婢是三皇子的侍婢。”

皇帝恍然：“原来是你，就是你将三皇子救出的悯州？”

“正是奴婢。”

悯州三皇子放火，萧芊本未搭救，但她却暗中勾上那三皇子，以蛊惑之术，留在了三皇子身边。此次云崖之行，她也想得那宝图，却不想竟是一场空。见有立功机会，刻意救下了皇帝。只要皇帝感恩，那将来，离她借皇室复仇的计划，便会更近一步。

有舒狂在，柳扶风总不至被困原地。

路尘与语薇久别重逢，不愿他人打扰，择了一处僻静之地。皇上也折回了山中，直至天亮都未再出来。

天亮时分，人群陆续散去，离开了云崖。

重华也要归山，柳扶风作为重华弟子，却不与他们一处。

越芙在独自寻找路尘，便撞上了柳扶风。

“昨日有人刺杀掌门，你却相护。莫非你和那语薇一样，都是重华门的叛徒？”

柳扶风全无心情，他毕竟奉了父亲的令，找到皇帝，并将皇帝安全护送回皇城：“师姐为何不问问你义父，他在明知道掌门有可能活着的情况下，却扣押掌门弟子，是居心何在？”

“住口！”越芙握紧了长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他可是你师父，你怎敢如此不恭敬！”

柳扶风神色从容，在他胸臆间，似有坦荡层云，自由在那碧海蓝天：“我未曾对他不敬，只不过在说一些实情。倒是师姐，何必如此恼怒，掌门就在这里，你想抓我，倒是去请示一下，看看掌门是不是允许对我处置？”

越芙压下怒火，耻笑道:“柳扶风，其实你是一个无比虚伪之人。”

“我早说过，师姐从来自傲，对我还不甚了解。”

柳扶风说罢，不顾越芙长剑阻拦，径直向前行去。

天未亮前，舒狂就已找到了路尘。他将转述柳扶风嘱咐，有话要同路尘讲。

舒狂将医者的话，同路尘讲过，并将柳扶风没有为语薇服下的最后一颗药丸给了路尘，吩咐带给医仙，以及一些半年来关于病症的细节。只是，照顾语薇的人，假借的却是舒狂自己。

柳扶风还是很细心的，毕竟医者一般都会询问曾经的治疗之法，这颗药丸，便是这般作用。

说完一切，舒狂不忘吩咐：“你怕是不知，生死门也是可以成婚的。你与语薇已经过了生死门考验，你可以娶她，只你若敢负她，我以性命起誓，定要你付出代价。”

“我知道。”路尘的手，从未离开语薇。

“你知道？”舒狂不防路尘如此淡定：“这是生死门最为机密之事，你如何知道？”

舒狂看了看语薇，心下了然，定是她告诉他的。

语薇默然，她也有与舒狂同样的疑惑，不过因路尘一夜诉他深情，并未多思。

而别时杂念，却一直未解。

宇文重九、路尘、语薇，三人的关系，缓和点，其实全在语薇。只要语薇一念转念，他们便能和平相处，路尘也不会为难。但是，让她转念，也是何其之难。从生时起，每一刻受的苦，都是拜他们所赐。

三人沉默，路尘打破僵局：“你放心，我必不会负她。”

他再紧紧握了握语薇的手，深情望着她的眸子，郑重承诺：“她是我心中所爱，我曾为她不惜生命，万无弃她之理。”

柳扶风托舒狂交代一切吩咐时，舒狂便猜到，半年以往，语薇是和他在一起的。但他看破却不说，只问柳扶风：“若我同路尘讲语薇一直在我门中休养，你是否同意？”

柳扶风知他所意，未言同意，也并未反对。只是也特地交代了一下舒狂：

“多谢你一路对青儿的照顾。”

“无妨无妨，顺路而已，只要你觉得不亏就行。”

当时，柳扶风略一斟酌：“你是生死门的主人，她是封地柳侯女儿，走的太近，恐怕于你不利。”

舒狂收到一柄暗箭，知晓了柳扶风底线：“你放心，只要她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她的。”

舒狂的心思，可是只在素雪身上呢，怎会去招惹别的女人。

柳扶风找舒狂，还有一层别的意思，他想让舒狂代替自己陪语薇去天山。但他不开口，怕自己的心意太过明显，而舒狂却完全信任路尘。

柳扶风守在洞口，他需等皇帝出来。

人群散尽，路尘也已向宇文重九辞行天山。留下来的，皆是身着便衣的皇家禁卫。

不复再见的话，是他说的。掌心的伤也早已愈合。

柳州府邸相逢时，便已深知，他付出再多，也不会比他二人生死相许更重。

也许是因初逢是一个错，所以终不该有结局。也许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蛊毒驱使。

这条白布，就当她从未解下过。

“我要放下了，但愿，余生安好。”

昨夜皇帝返回时，云崖山人却已故去。身旁只有一位正在收拾棋子的青衣人。这个青衣人同青砚一般装扮，面貌却不相同。

当皇帝看到他面容时，却是大吃一惊。连同一众侍卫，都颇为惊讶。有一位不识相的喊出声来：“三皇子？”

“住口！”皇帝怒呵，一众侍卫纷纷低头不敢再看青衣人。

这位青衣人，正是云崖山人其二弟子，青墨，青砚是他师兄。自从得知皇帝入山，云崖山人便令青墨隐藏，直到方才，山人故去时，才让青砚带他出来。

云崖山人同青砚说了原委，令他暂避一时，是以青砚此刻不在。若非如此，青砚便会同在场所有侍卫一般，命葬当场。

“你是……几时生辰？”“让朕看一看你的颈背。”

当年，三皇子生母难产，诞下双胞胎中有一死婴，生辰八字，胎记俱都一样，天下绝没有这样的巧合。

原来这就是云崖山人所说那至关重要之人。

皇帝仰天长笑，一众侍卫纷纷不敢多言，他令青墨为师守丧，不得出谷。而自己带领这几名侍卫同山外便衣禁卫汇合后，却下令禁卫，将这些侍卫全部处死。

此事柳扶风躲不过，皇帝若有深意的看着他，令他随行，一路或深或浅的试探。好在柳扶风是真不知，因有眼疾，才消去皇帝多半猜忌。

皇帝与云崖山人所赌之人，是藏宝图风波所藏的可以动摇天下之人，而云崖山人带给他的是他早以为已经死去的亲生儿子。

毕竟有着血缘，还是皇帝挚爱所出，一时间皇帝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令青墨守丧三年。

路尘拜别师父，同语薇踏上天山之路。

路尘与语薇是各自有一匹马的，但今晨上路时，路尘忽然叫住即将上马的语薇，一把将她抱起，抱到了自己的马上，与他共乘一骑。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感情，或许只有这样紧紧相拥，才能控诉他心中有多么不舍。

从清晨到昏黄，相伴偕行，或狂奔，或徐步。

雪谷地处高寒，人间还是炎热，此处却白雪皑皑，常年冰封。

天色渐晚，二人在一处山洞栖身，用前人留下的干柴，燃了火。

二人皆是假寐，但语薇先藏不住，看着路尘心有所思：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还在生死门中。此行若能解蛊，定要脱离生死门。

凌晨时分，天上透出点点星光，随着东方鱼白，星光逐渐隐匿。

路尘巡视一番，现出喜色，那雪上的痕迹虽浅，他确定那些痕迹是有人以轻功留下的。

与目的渐行渐近，忽背后生风，路尘推开语薇，转身迎敌，不料，竟然是一只雪白的雪狐。

雪狐爪子极利，身法极轻，出动极快，倒是与功法口诀的快准狠相应。

语薇同路尘一同迎敌，饶是如此，路尘还是被抓伤手臂，雪狐一击得逞，更加威猛，再次扑来，语薇奋不顾身迎上，正此时，忽听一声口哨，那雪狐忽地停下，退退缩缩，隐了去。

二人终得歇力，路尘顾不得查看伤口，收剑抱拳：“多谢前辈相救，我与师妹前来求医，还望前辈施恩诊治。”说罢，跪在雪里。

语薇则是先去查看路尘伤势。

声消许久，方才听到车轮碾压雪面的声音，由远至近，从雪崖处现身而来，那人坐在朱椅上，一身浅白衣裳，衣袖处点缀一枝红梅，与那雪相应相乘。

眉间一点红记，一双丹凤眼神光逼人，神采间，尽是不屑人间烟火之气，有如仙人之姿，巡视这世间，无人与之相配。

只是他那双足似乎有疾，只能用双手按在车轮上边，代为行走。

那人没有太多言语，现身后，指间一弹，一束金丝直搭语薇脉腕，随后眼眸微闭，双指搭在金丝上。须臾收回：“人间数十载，何必将心思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语薇尚且不解，路尘听罢代答：“寄蜉蝣于天地，虽是过客，但芸芸苍生，生而为人，岂能免去烦恼。”

“你们两个起来吧，这雪地寒冷，身体再好，冻坏双足也只是迟早的事。”

他说罢，转动车辙，路尘起身，同语薇跟上，并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相助那人前行，而手还未碰到椅背，便被制止，那人头也不回，前行动作也未有丝毫停滞：“不必。”

再行不久，有一处院落，简朴素约，从一门角落看去，摆放应多是医书古籍，老远就能闻到药香。

他刚回来，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走来：“我去即可，你非要亲自去。”

“雪狐伤人，它怎会听你指挥。”

“是你。”

这人正是引荐语薇来天山医治那人，语薇因蛊毒发作不识，路尘却是识得，众人阵中中毒，正是此人解救。

此刻，他才自我介绍：“在下七陌。”

路尘也抱拳介绍：“路尘，这位是我师妹语薇。”

“二位要留在山中诊治，只怕要留宿几日。寒舍除去药房书房，唯有两间住房。其中之一本是给七陌前来准备的，只是今日多了二位，怕是我们四人只能挤一挤了。”

那坐于轮椅上的男子一边被七陌推着椅背前行，一边说着他这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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