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竹园等君君来否，既来竹园能安否

第二十六章 竹园等君君来否，既来竹园能安否

她确实是刻意带着簪子，还怕语薇注意不到。刻意的炫耀自己手里的剑，炫耀自己是柳扶风信任的人。

柳扶风指端平抚琴弦，仍不弹奏：“扶风并不瞒你，你所想的，便是我让你去的原因，我已允诺你，即便你是骗她也好，让她误会你我也罢，我都不会过问。”

好像只有越芙对柳扶风的评价是城府极深，其他女子，皆容易被那些传言，和他的外表所惑。

刚才，他便是在坦然承认自己让素雪前去的心思。若她真能留下，也定要习惯真实的他。

话说越芙也在城内，只碍于形式紧张，不得不安分守己。得知柳扶风归城，也去了茅屋，只是被守在外的士兵拿下。

越芙被关了起来，柳扶风得知消息，思索之下，觉得是与她的义父有关，便只装作不知，还特意吩咐对她不要太为过分，找个理由、借口，将她送出柳州。

云崖，已人去楼空，语薇用了一切门内联络讯号都一无所获，绝望之际，忽然想到素雪。

素雪也是门中之人，她怕是语薇最容易能联系到的生死门徒了。只是如此一来，她还得再次赶往柳州。还好，那出城令书还在，不知能否凭此顺利入城。

语薇离去当夜，柳扶风在府内竹园，见到了柳叶。

夜幕降临，思绪总是纷繁复杂，数杆翠竹，头悬明月，这一小坛酒，怎能压得住愁思。

足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楚，柳叶依靠竹竿，身子未动，让她能放的下戒备，这人除了她兄长，再无旁人。

柳扶风走来，少见她这恹恹病态。

“怎么了？这次回来，你都不急着烦我？我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柳叶头也不回:“哥哥你是否怀疑过，为何自己会生在官宦之家？”

柳扶风坐下，背靠柳叶，明月柔和披洒:“为何这么问？”

“你个性闲逸，不慕名利，我和你一起长大，我若连这都不知道，岂不是枉为你妹妹。”

柳扶风反手夺过柳叶酒坛:“怎么？当我妹妹，后悔啦？”

柳叶见他答非所问，脾气就上来了，一个转身欲发火，却顿时噎了回去。

往日，柳扶风长长的白带从眼睛绕过，垂在发后，就连夜间也不解下，柳叶甚至见惯了，此刻忽觉得柳扶风有些异常，再转身到他前面，抱着柳扶风的脸仔细地看了看。

怪她，这些日只躲着府里所有人，若不是听下人说哥哥不让人入竹园，她还不知道他已恢复光明。

待确定柳扶风眼睛聚光确实看向她时，欣喜若狂:“你看见了？”不待柳扶风点头:“你怎么不早说！”

柳扶风伸指在她额间一点:“还说呢，你有关心过么？我回来你都不来看一眼，整个柳州都知道了，你还不知。”

柳扶风心里高兴，在他眼里，柳叶的喜怒如此纯粹，心地好似琉璃。

柳叶仿佛经历着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将刚才的抑郁通通抛诸脑后，柳扶风也不急问，直到清晨时，柳扶风邀她去早餐，柳叶才拒绝。

“你问我，是否遗憾生于官家。”迎着清晨的朝阳，柳扶风道:“贫穷向往财富，软弱向往权势，我拥有大多数人想要的，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是……这些并不是你喜欢的。”

柳扶风眼里映着一抹朝阳:“生，是定数，行，是变数。正如你说，我不在意这些，可这些也未曾改变过我所向往的啊。”

柳叶忽的领略，柳扶风唇角的笑意，如春风阳光一样散去了心里冰冻许久的阴霾。

“你说的对啊！生不能选择，但是我可以走我自己的路。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柳叶迫不及待离开，柳扶风方收了笑意，抬头看了看曙光:“也许是生来见得太多，才不会珍惜吧。”

这几日，柳州与舒狂之间，小有交锋。休战期间，语薇拿着令书入城，就被敏锐的士兵围住。柳扶风在城门看到，令一名士兵传话，放她入城。

今夜的明月，格外圆。柳扶风首次拨动了他早已准备的琴弦。

语薇闻声而来。

泠泠七弦上，情深情浅复谁知。喁喁细语，到萧萧瑟瑟，再到大雨滂沱。

路尘将语薇托付给了他，凭什么他就认为，自己一定会对她上心。

随着身后的杀气，柳扶风的琴弦蓦地弹断，那急切的琴音忽止，却飘摇在听琴人的心上。

“路尘有没有同你说过，他的师父与我父亲是至交挚友。”

他确实在等她，从她刚走的时候。她是偷入的竹园，人在柳扶风背影之外。

“我要见素雪。”

她的声音不带感情，是因压抑着愤怒。

“倘若一切都是真的，你会不会为了他，而杀了我。”

“柳扶风！”语薇蓦地拔出匕首，她已压制情绪，却仍旧决堤：“你想知道答案，那你怎么不直接出现在那屋里。”

听罢，柳扶风闭眼，暗自叹了口气。又提起精神，回转身，面对她。

他看到了语薇见到他时，眼底那一抹极其微弱的情绪转折。

郑重对她道：“有没有可能，路尘不是派你来杀我的，而是……让你尝试爱上我。”

“你住口！”语薇匕首刺来，柳扶风没有躲，但她也没有刺下去。只因这个设想，在那桃花屋外时，就早已做过纠结。

连衣服都没有划破，柳扶风眼底唇角终现出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微笑，发自内心的欢悦。

他想替语薇收起匕首，却被语薇狠狠收回去，语薇背着他，好似哭了，依然坚持：“我要见素雪。”

确定了她心底还有那份柔软，柳扶风语声也开始轻柔：“素雪并不知道他的去处。”

“但她可以联络门内人，可以帮我找他。”

语薇满含泪光的看着柳扶风，得柳扶风温言安慰：“你也知道，唐柔一直藏在暗处，路尘是她的筹码，怎会轻易让其他门徒知道？”

柳扶风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未把青墨带来的最关键信息告诉语薇。

“可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答应他，他能做的，我都能做。柳扶风，你知道吗，他是为了我，才重入的生死门。如果不是我，他依然是那个秉持正道的重华弟子路尘！”

语薇溃声而哭，柳扶风颇是心疼，难道她的难过，也会通过蛊物传递予他吗。

柳扶风碰了碰她的手臂，本只是想安慰，却得语薇再次敌对。语薇退开他数步，依然用匕首指着他：“柳扶风，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虽仅是一句话，却也触动了柳扶风的心弦，这句话，也是他若在桃花屋外，想问她的：“你杀了我，以还他自由，那你拿什么还我？”

她早已想过的：“我，会用命赔你。”

柳扶风顿时心中颤动，不自觉的将她揽在怀里：“听着，无论什么时候，任何情况，我都不许你用命还我，和任何人。”

柳扶风情动，却听到了耳边语薇冷冰冰的声音：“柳扶风，我已是他的人了。”

只觉柳扶风的怀抱顿了顿，又听他宠溺般的轻笑：“慕儿，你只是你，不属于任何人。”

多日来的情绪得以宣泄，语薇回复了些许常态，她推开柳扶风，与他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我想救他。”

柳扶风只是摇头：“你救不了他。”

语薇抬眼看他，情绪再次激动：“我一定会。”

柳扶风不再与她辩驳，毕竟路尘是以自己的身份，前途等换得了她的余生自由。

“那封信，并不是事情的全部，若你能安下心来，适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一切事情的起由。”

她已回来，再想出柳州，怕只能是渺茫的希冀。

“柳扶风，只要我能见到素雪，我就一定有办法见到红眠，有办法接近他。”语薇亦是不自觉的抓着柳扶风的手，目光难掩期待与激动。

而柳扶风眼中，却再现那一抹难过。收回手来，无奈的轻笑摇头。

即使他不答应，只要她在柳州，语薇就有办法接近素雪，询问或者逼迫她说出联络同门的暗号，再以她的身份联络红眠，然后，设法救出路尘。

月明皎皎，照亮着一个人内心角落中潜藏的在意。柳扶风忽的叹了口气，清冷之中，透着三分失望：“你还没有恭喜过我，眼睛复明。”

她好似太自私了，即便知道她的任务目标是他，依然将她护在心尖上，可是她却只在意路尘的安危。

心头不由自主的颤动，虽然她从来没打算要他的性命，可是在他那里，却切切实实是那样认为的。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能全心为她付出。

原先以为，他的好，会随着时光流逝，随着自己的冷漠而消失。若从一开始，便能看到他这双诚挚的眼，她怕是会一早就沦陷其中。

“怎么哭了？”

在柳扶风抹去她眼角的泪，柔声询问她时，才蓦地回神，眼眶中的泪，因垂眸滴落：“其实我该恭喜你，终于寻得心中所爱。”

柳扶风明白她在说什么，素雪发上的簪子，她见到了。一早，她也听到过，这是他母亲留给他，要赠予心上人的信物。

柳扶风一笑，情绪渐渐趋于平缓。

“你且暂住竹园，我吩咐过，平常不会有人来打扰。柳州战乱，明日我还要前去城门。”

他将箫解下：“这管箫，平日里府上上下都是见过的，你拿着它，他们当都会敬你，不会为难。”

递给她，柳扶风就要走，语薇又忽的叫住：“我能为你做什么？”

“安心留下就好。”

“我说的是柳州。”

她不提醒，柳扶风都要忘了，她可是舒狂的妹妹，舒狂对她好似也很在意。

别过语薇，晨光熹微时，柳扶风便得母亲传唤。作为母亲，儿子连信物都送了，她自然是要调查一番。

柳扶风见过母亲，便得母亲训诫。

柳夫人将一份官报递给他：“你自幼处事便懂分寸，所以娘也不多干涉。但素雪身世不净，你必须与她断绝往来。”

柳扶风读罢，对柳夫人道：“她的出身并非她能选择，何况这上面所述，那时她只是一个孩子，怕是连这些事她自己都不知道。”

“风儿，你还是太年轻。她是罪臣独孙，身负深仇。你我都能知道，那是她的亲人，她焉能不知？做为官妓，接客自不必说，朝廷明令官家不得纳官妓为妾。再则，娘听闻，是当朝三皇子替她赎的身，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应为你父亲整个柳州着想，不要去得罪三皇子。不说你与她生了什么心，就是普通朋友，也不可以做。”

“风儿记下了。”

“你素日多在江湖走动，都过弱冠了，该留在王府，让你爹给你疏通官场了。”

柳扶风早料到母亲会查，但也没想到过素雪身份，竟然如此隐幽。三皇子替素雪赎身，素雪借机逃跑，这件事素雪从未与任何人提及。柳夫人娘家在朝中有些势力，知道些内情，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二人对话，皆被在外面的素雪听到，一字未漏。也是柳夫人有意安排，想让她知难而退。

近期，柳州的形势越发紧张。柳扶风回柳州时，尚且是严格盘查，而这两日，却是开始禁止人员出入。而且，朝廷派来的监军，这几天就到了柳州。

令柳林想不到的是，朝廷派来的，是那个除身份外，一无是处的三皇子。三皇子毫无对战经验，倒是放火的事传遍了朝堂，得到了许多奉承，以至于不自量力，自大到目中无人。此说是皇帝让他来借机历练。三皇子近在咫尺，这也是柳夫人坚决要让柳扶风与素雪分手的原因。

此日，素雪便失踪了。柳州对她来说，除柳扶风外，都属于陌生。

桃花树下，入夜时分，素雪落寞的来到茅屋，携着一小壶酒。

踟蹰许久，才推开门，打算在此度夜。

但她想不到，在屋里见到了那个人。

素雪的酒量，柳扶风清楚。起身过来，扶住了跌跌撞撞的她。

柳州全城都很紧张，她走后，很快就被巡查官兵看到，也就传到了柳扶风耳中。与父亲迎过三皇子，安顿回来后，就到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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