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兰茜（十一）

在离开老伯的第一个周末，她带着伊达去看望老伯，买了许多老伯也许嚼得动的水果之类，打算如果晚，就在那里住一夜，或许还可以查清那屋子隐藏的秘密。她们清早出发，因为已经熟悉道路，十二点过就到了，然而她拍过无数次门都没有回音，屋子里静悄悄的，兰茜抱着伊达绕道后窗去看，隔着玻璃的屋子里空空的，老伯不在，轮椅也不在。

“老伯搬走了？”兰茜失落地自言自语，她希望老伯只是刚好出了门，便在门前一直等到下午，眼见天色不早了，才把水果袋子挂在门上，带着伊达回了家。

星期二，下过两天细雨之后，太阳耀眼地挂在一望无垠的蓝衬底上，兰茜又循着两次往返的足迹，很快到了屋子跟前，这回她不用敲，门已经大大地开着，她径自走进屋子，那个梦里见过的小孩正在把半个身子钻进碗柜翻找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他吓得连退两步。嘴巴鼓鼓地包着东西，手中还拿着啃了几口的苹果。他的头发分成标准的二分，梳理得相当整齐，油光光地抹着厚厚一层嗔呢，干干净净的浅蓝衬衫扎进裤腰，半点皱折都不打。他定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兰茜说：“我早应该猜到是你的，我就说你会找到我的，现在总算遇到了。”

“谢谢你上次把我从那长廊时面救出来，你已经两次把我救下了，”兰茜感激地说。

“嗨，举手之劳，不值什么，再说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原来都是真实发生的吗？我一直以为是在梦里面。”

“对于你来说是在梦里面，可对于我而言，无所谓真实或梦境。”

“我不太明白，因为你是那个什么梦行者吗？”

“算是吧！我们会随意在别人的梦和现实间穿行，如果你是梦行者，我也会带着你一起穿行梦与现实的。”

“听起来好神奇，”兰茜有点开始相信了。

“你去狻猊村找时间之门了吗？”

“还没有呢！”兰茜笑了笑。

“哈哈，肯定以为只是我们小孩的天马地空的想象吧！”

“老伯，他，不在？”兰茜并不在意，换个话题问小孩。

小孩稍稍缓过神来，转而调皮地大口咬着苹果，满不高兴地埋怨：“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番多拉的袋子 挂在门上，我刚来才看见，香蕉完全变黑不能吃了，苹果和芒果梨子烂了好多，是你上次来的时候挂的吗？”

“嗯！”兰茜点点头，她知道老伯好几天都没有来过了，“老伯没在啊？”她再次问。

“搬了！”他把吃剩的苹果核顺手往门外一扔。

“搬哪里去啦？”兰茜抓紧时间问，她怕这孩子会像在梦里那样，小鸟似的一溜烟就会飞走。

“白衣天使的温柔乡，”小孩很不以为然地爬到桌上翻找那些剩余的水果：“这些女巫的毒药 是你送来的吗？”

“是的，”兰茜走过去，她手里提着一袋新的。

“谢谢！”小孩埋着头在袋里挑来捡去，“不过我想那老爷爷啃不动这些儿骨头，你看他的耳朵坏得连声音都啃不动了，哪里还担当得起蛇的诱惑哦 ！”

“换这个吃吧，那些都坏得不成样了，”兰茜把袋子递过去。

“还能吃‘三口’，”他故意把“三口”停了停才说出来，摆着一只手，把兰茜递到面前的袋子推到旁边，“节约是美德，你那完好的美意就留给老爷爷吧！”

“可以再买呀！”

小孩不理，时而把坏掉的水果从袋子里抓出来铺在桌上：“不是他自个儿搬去的，他除了身子，腿和轮椅都毫无办法，魔鬼怎么搬得动自己的马脚呢？ ”

“老伯病得很重了吗？”兰茜问。

“我想不算太严重，离地狱还有八块表的时间吧 。”

“是谁送他去的医院哦？”

“领养了我的爸妈，叔叔，还有其他的，我都记不起来，你说吧！我每天都得忙着读书做作业，证明这条弧线证明那个角的，哪有精力照料你们这些大人的事情呀？”

“你上中学了吗？”兰茜问。

“小学，家人们把我送去了学校，”他摇摇头，“不过已经在家由爸爸指导着做啦！”

“老人家是你爷爷吧！”

“爷爷外公老先生，随便，反正也都差不多。不过我在找我真正的爷爷，他在森林里面找到我之后，我们相依为命生活了好久。”

“那你知道他是在哪家医院吗？”兰茜陪同他坐在桌边的櫈子上。

小孩突然捞着后脑勺思索起来，嘻嘻地打量兰茜：“我可以喊你一声妈妈吗？”

兰茜笑着，用手摸着他那光滑的头发：“可以呀！你呢，现在叫什么名字取了吗？”

“妈妈，”小孩小声喊，泪水就在眼珠子里面打转，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迅速从脑子里搜索出许多来：“可惜领养我的爸爸不在世了，听不到他会怎么喊我，邻居奶奶叫我小不点儿，隔壁家老爷爷叫我麻雀，在外公面前我严然是个甘罗，外婆说我是石孩子，姑姑也帮着她，非得证明我是猴精不可，姐夫骂我小屁孩儿，姐姐抱着我喊宝贝，叔叔们都嘻嘻哈哈乱给我挂名儿，只有同学们最好啦！称我学校的小马哥。妈妈你呢，随便咋喊我也不会生气咯。”

“好精灵的小鬼，”兰茜想，然后说：“干脆就还是叫你瑞瑶吧！”

“这敢情不错，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叫瑞瑶了，原来，这名字是妈妈你给我取的，我真的就叫瑞瑶，我终于找到根了，”小孩欢呼雀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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