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犬名星与神族的谋算

那泽兰对目前的状况非常无奈。程易把犬名突发的政治动乱判定为低警戒级别，看起来好像是因为事件危害性程度低，所以神族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人们会误以为目前及未来的事态都会处于相对平稳的状态。从那泽兰作为神使高层的站位来观察，却完全不是一回事，低警戒级别的风险评估本代表神族将不会出面插手管控，然而程易已经到达犬名，且派出多名人员进行暗查活动，那就说明她打算对本次事件的未来发展方向施加影响，那泽兰凭借多年深耕神族内部的经验判断，冲突演变得愈加激烈的可能性非常大。她明确知道的是目前在犬名活动的小分队队员里，除了周泊然不了解具体情况、大概率也猜不到程易的具体打算外，其他人都是跟随程易多年的老部将，她们都大致能预料到事态进一步将会演化成何种态势，毕竟神族的统治理念至今尚未发生重大的改变。

倘若和那泽兰的预期一致，那么犬名星上的政治动乱将进一步加剧，直到提升至中警戒，或接近高警戒级别才会停止。神族并不在乎下界的管理层内斗有多乱，只要事态不扩展威胁到人口基数最大的底层居民的生命，神族就不会强势出手，而是选择等待。神族的等待实在是一种极其有技巧的“等待”，在此期间，神族明面上会假装保持缄默，实际上却如她们现在这般，暗中派人查探，并见缝插针的实施“行动”，在保证自身能够掌控全局的同时，催化事态向神族的目标方向发展。

一个不被公开但为许多人怀疑的秘密，神族对王族占据的管理阶层的态度是巴不得他们互相斗来斗去，只要不影响对区域内民众的统治，神族似乎根本无所谓王族内部动乱成什么样子。曾经有易族王族试探过神族在此方面的看法，最后由于该王族过于挑衅而被直接剿灭，其管辖的领地实现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改朝换代，此后其他王族对此事噤若寒蝉，学者们也不再公开讨论神族的统治理念。

那泽兰素来胆小但好奇，她曾试图从兹别苏乌的嘴里套出话来验证此事，她的连衣语焉不详地给她解释过，那泽兰事后进行精细分析、推断，得出的结论是王族内部的猜测完全正确，甚至神族的实际态度比王族想象中的还要无情。

神族对易族的统治由来已久，但王族的更迭替代却在漫长的历史中不断上演着，王族认为自己是管理阶层，又与神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那么神族必然会偏向于自己，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掌握了最高文明的原始易族统治者成员对后进入的各领地管理者并没有那么友好，对于祂们来说，民众的信仰程度和对易族文化的认同度，以及对神族的信任度和黏性都比王族的死活重要得多，神族的统治利益来源于无数底层人。

在神族的眼中，王族固然代替自己发挥着部分管理职能，但是这些政治经理人向下谋算着民众的利益和油水，向上则野心勃勃、千方百计地意图篡取神族的位置，实在是不可爱。神族认为，只有“帮助”王族忙起来，他们才不会有时间去算计着窃取神族和民众的手中的果实，对于不影响广泛大众生活的政治高层内乱，神族喜闻乐见，由此时常化身为“隐形的手”挑起各管理集团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假使事态严重到即将爆发战争，引起民众的恐慌和骚乱，神族才会出面治理该领地，把驻守的王族打散重组。

旧王族的殒灭与新王族的诞生总是一体相生，无数的底层民众中将会产生新的管理者，神族适应民众的意愿将新王族托举上任，比起旧王族，他们更加适合时代发展的需要，带着新鲜的血液流进宇宙星河大业的建设里，他们也更加柔弱，缺失与神族相抗衡的能力，为了坐稳新的位置，他们会依赖于神族，表现出对神族的耿耿忠心，民众将在他们的领导下以最热烈赤忱的心面向最伟大的神族。

鉴于神族的“历史业绩”，那泽兰今天丝毫不怀疑程易将会对犬名星此次的动乱做手脚，不然她不会毫无逻辑地派出这么多人。

周泊然方面的情况与那泽兰预料中相差无几，他对此次行动的内幕仅略知一二，还是不涉及计划核心的“一二”。从星舰上下来的人自动分成多路行动，周泊然在程易的身后被那泽兰拦下，两个人在各路行动人员不见踪影之后踏上去犬名历史数据馆所在地下城的路，她们装作普通易族人混进了图塔部落的政治权力中心城市——木勒色。

犬名星联盟由十一个部落和一处协约地组成，联盟的政治事务管理中心设置在协约地，联盟统一联合处理犬名星面向星系间对外的各类事务，图塔部落在犬名星联盟及各部落中多年占据领导地位，木勒色作为图塔部落的政治中心和协约地对联盟事务并行发挥着作用，木勒色的政治稳定与犬名星的稳定有着密切且直接的关系。就在星舰驶入巨人星系的一刻，程易收到了汇报，图塔部落的领导人在木勒色暴毙而亡，疑似急性病突发，具体死因尚不明确。棘手的是这位领导人是位强权甚至极权人物，她的存在延缓和压制了图塔诸多社会问题的爆发，同时也以超强影响力在犬名星联盟震慑着其他部落，因此，她的突然死亡不仅造成图塔部落上上下下的恐慌，而且导致木勒色方面陷入无人能出面服众主持大局的窘境，随之而来的更是图塔部落政治高层内部的混乱和震荡，群众间的集体悲恸和恐慌情绪也达到了顶峰，正是这样的时间，其余十个部落对图塔部落和犬名星联盟领导地位的蠢蠢欲动，伺机争强，图谋对犬名星的部落联盟的牌桌进行大换血。

截止至程易众人踏上犬名星的陆地，图塔部落处于内部王族为夺权而混斗，外部受牵连进而导致在联盟近期的事务管理中频频失权的局势中。图塔部落针对艰难的处境向神域提交了“紧急代管理”申请，目前还在走相应的程序中。周泊然能了解到的也就是这些半公开的消息，他跟着大部队到了犬名星地面，程易在前面背对着他们下达的执行命令里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是那泽兰选择了和他一队行动。

那泽兰拦下周泊然其是济然的建议，她们都很清楚，周泊然整趟行程，包括在地球的工作都是神族和穆德的安排，只是为了让他了解星系间的复杂关系，同时开始接触政治，周泊然一来受保护自然不能处理危险性高的事项，二来他也不会被允许深入探听神族内部事务，所以那泽兰听到济然的话后，决定自己带着周泊然与其他准备分散潜入王庭内部的队员异路而行，两人一同化妆进入木勒色处理一些相对简单和安全的工作。她们混迹在木勒色城的川流人海中探听着那些隐藏在群众间，意欲惑乱人心、引导暴动的各方势力。

济然等人则顺利潜入图塔部落的政治上层和木勒色的相关关键位置处。神域对于图塔部落的“代管”申请态度十分玩味，除了神族本身的政治主张外，程易在派人调查卡咔部落在地球的目的时意外发现，图塔部落的政治高层居然早与灰人的卡咔部落有联系并谋求合作。值得一提的是，这件违背易族和神域的重大行为尚未发现与去世的领导人有直接联系，但是其直属下级——诗尔，也就是图塔部落的高级官员之一、目前部落领导人的有力竞争者，被查出与卡咔部落的首领来往颇密。鉴于此，神域对木勒色方面高层被灰人的渗透程度高度重视，而这一判断日后将成为神域是否要对图塔部落政坛打乱重新洗牌的关键依据。

济然带领一支小分队潜入去世的图塔前领导人府上，越过门前的哀恸气氛，门内一派森严，各处通道口具派重兵把守，济然心中默默摇头，内部警戒搞得如此隆重，怕是但凡有人监视到这里，都会很快引起对方对图塔领导人真实死因的疑虑。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本然成功在内外应的配合下化装成诗尔的幺子打入诗尔府中。济然在图塔前领导人府上蹑手蹑脚，本然则在诗尔府中被迫大摇大摆。

诗尔最优秀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她自己生育的长子冬鸟，另一个就是和犬名星酉部落的新川家族联姻得到的幺子，叫汤汤。本然从汤汤入手是因为发现汤汤在与灰人领地接壤的前河星系学习期间，似乎与一个灰人商贾交往甚密，神族合理怀疑诗尔假托汤汤以交游灰人，于是本然此行特地出手将去协约地途中的汤汤截下，用原子人体信息复印机复制、提取出汤汤的部分人体信息，然后假冒其回家径直打探诗尔的所作所为。

诗尔此时还在木勒色的王庭中枢政务机构主持大局，深陷与竞争对手的政治角斗中；长子冬鸟则身为图塔部落的外交官，在协约地的联盟大厦与各部落势力积极斡旋；汤汤此行本来是准备见她的这位连衣，冬鸟如今在协约地于各方势力之中斡旋艰难，希望木勒色方面能够给予外交支援，主持图塔大局的诗尔趁机任命汤汤为临时外交官火速前往协约地。

神域的原子人体信息复印技术已经十分发达，可以通过原子数据计算复制出汤汤当时的身体和思维状态，本然便是借用这份人体信息伪装成汤汤，堂而皇之地进入诗尔府中。一切都进行得如预期中一样顺利，本然拿到了汤汤放置在诗尔府的印信，破译了密码，调取出汤汤当年和灰人商贾的通信信息，以及近日以来汤汤的通讯讯息，惊讶地发现汤汤和诗尔的私下交流居然如此之频繁，而平日里二人语言交流必然又要多于通讯交流，足以见得诗尔和幺子关系的亲切紧密，看来诗尔是很喜欢自己的幺子的。本然成功窃取到想要的信息后，不再流连，马上出府并着手信息分析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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